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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

我們祈禱,希望能一起度過結婚三十一年紀念日。現在,看著她掙扎求生,呼吸短而急促,我不確定她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她做到了!陽光透過我們卧房窗帘的縫隙射進來,我在她耳邊悄悄說:「黛比,我們醒來了。」但她無法回答。五天前,她已經陷入沉默。

回想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回憶起我們前幾次約會去看美式足球賽,我不敢親她,而是唱歌給她聽。她在床上躺著不動,不到八十磅,勉強撐起被單。我輕輕把手臂枕在她頭下面,用指尖撫著她的臉。

「聽得見就眨眼。」我輕聲說。她眨眼,眼淚像小溪一樣流下來。

下午,安寧部門的醫生過來,快速檢查了一下之後,把我叫到房間外面,跟我說黛博拉不會活過今天。我不願相信。我選擇相信上帝,它不至於殘忍到在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把她帶走。

第二天就是一整個禮拜的無聲,但黛博拉開始翻身呻吟。那天下午,孩子們、我、瑪麗·艾倫坐在她旁邊……

隔天一大早,丹佛穿著骯髒破爛的衣服,渾身煙味出現在門口。

「進來,」我說,門敞開,「要喝點咖啡嗎?」

「我不是來拜訪的,」他說,「我來傳達上帝的話。」

他看起來很焦慮,好像整晚沒睡。他在餐桌旁坐下來,往前靠過來注視我。

黛博拉到現在已經三個禮拜沒有進食。她的皮膚像紗布粘在她的四肢上,緊貼她的顴骨,陷入她的眼窩。有多少次,不同醫生預估她活不過當天,然而一個「愚蠢」的老流浪漢卻比任何名醫判斷得正確許多。

隔天早上,丹佛又來敲廚房的門。我們坐在餐桌旁,各自攪拌自己的咖啡。他低頭遲疑了很久,不疾不徐地整理思緒,像在海灘上撿貝殼。然後說:「上帝給世上每個人一串鑰匙,讓他們在世上過活。這裡面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監獄的門,放囚犯自由。」

丹佛微微轉過頭,讓他的右臉比左臉離我近些。他右肩向我靠過來,眯著眼睛。「朗先生,我被關在惡魔的監獄裡,黛比小姐很輕易就能看出來。但我要跟你說:很多人看見我在牢里被關了超過三十年,他們繼續往前走,把鑰匙留在口袋裡,讓我繼續被關。我沒有要批評別人,因為我不是個好人,我很危險而且可能還樂於待在牢里。但是黛比小姐不一樣——她看見我被關起來,她伸手到口袋裡,拿出上帝給她的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監獄的門放我出來。」

丹佛的最後幾個詞像是釘釘子一樣講完,然後又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喝他的咖啡。他放下馬克杯:「她是唯一一個愛我而沒有放棄我的人。我讚美上帝,今天我才能改頭換面坐在你的家裡——一個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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