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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四天,黛博拉的病房看起來像花店。堆積如山的玫瑰花、雛菊和矢車菊從病房延伸到走廊,醫院行政人員命令我們撤走。黛博拉堅持要我們拿到機構去,之前我們已經有一些經驗,她曾經拿花束到餐廳要裝飾餐桌,但席斯勒和吉姆廚師否決了這個想法,擔心其中某些部分,例如讓花豎直的鐵絲,會被用來當武器。

我們很難想像,那時的我們天真到沒想過花也會是武器。總之,卡森和我心想這次機構的管理人員可能會破例,於是便載了兩卡車的花到東蘭卡斯特街。走進大門時,我們驚訝地發現一幅不尋常的景象:六七個男人握著手圍成一個圈圈。

我一眼就看見長得像泰利·沙拉瓦的光頭提諾。「我們在為黛比小姐祈禱,我們愛她,想要她回來。」

卡森和我感動到不知所措,加入圓圈一起祈禱,從表面上看,這些人似乎無法給予任何東西,卻不斷給予,而且沒讓我們知道,這是最珍貴的禮物——同情心。

之後,我們把花散置在各處——禮拜堂、餐廳、女宿舍,鮮麗的色彩,讓煤渣磚和白瓷磚一下明亮起來。讓我想到我們來這裡的第一天,黛博拉夢想著雛菊柵欄。

從癌症診斷出來後,我們就沒見過丹佛,我擔心他可能覺得自己被捉與放了。我們在通往廚房的走廊上碰到吉姆廚師。我問他有沒有看見丹佛。

「他可能在睡覺。」他說。

「睡覺!」我衝口說出。懶,我心想。那時已經是下午了。

吉姆挑起一隻眉毛。「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自從丹佛知道黛比小姐的事,他跟我說,她有很多朋友會在白天幫她祈禱。但他想說,她會需要有人幫她徹夜祈禱,那就由他來做。」

他越說我的眼睛瞪得越大。「所以他午夜時坐在垃圾卡車旁邊為黛比小姐和你的家人祈禱。我三點起來準備早餐,他進來喝杯咖啡,我們在廚房裡一起為她祈禱到四點。然後他再到外面祈禱到日出。」

我羞愧萬分,再次察覺到自己的偏見有多深,以及我傲慢地對窮人所下的倉促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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