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開始對付桌上的食物。我吃掉一些煎蛋卷、烤麵包和水果時,凱茜來了。

「怎麼樣呀,約翰?」

我咽下剛吞進嘴裡的食物,說:「不錯。早餐棒極了。」

「你好像比剛才精神多了。」

我確實精神多了,剛進咖啡館時把我吞沒的那種沮喪感幾乎完全消失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你為什麼來這裡?」這個問題上,全心投入接下來的討論中,其他的一切都成了次要事項。吃到一份美味的煎蛋卷,對我多少也有點兒幫助。

「你想自己吃?還是想有人一起聊聊?」凱茜問。

「當然希望有人一起。其實我還想和你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我一直在思考,但還是有幾點困惑。」

「有什麼我能幫忙解釋的嗎?」凱茜問。

「我不明白菜單上的問題。要是有人問自己為什麼來這裡,通過某種方式搞清了他的目的,他帶著這份答案,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凱茜頓了頓:「首先,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解開了這個謎題,答案屬於他自己。關於接下來怎麼做,他們有完整的、決定性的話語權。」

我思索了一下:「我想,如果有人想出了自己來到這世上的目標,他們一定想知道實現這個目標的最好方法。問題是,要去哪兒尋找這個方法。」我看向凱茜,感覺她其實什麼都明白,但她要等著我自己想清楚。

「每個人的方法都不一樣。」

我望著她:「能給個提示嗎?」

「要不我舉個例子吧。」她回答,「假設你想做一個業餘藝術家,你想創作什麼類型的藝術作品?」

我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應該取決於我想成為什麼類型的藝術家。或者乾脆想創作什麼就創作什麼。」我停下話頭,等著她評價,可她什麼都沒說,我只好細細思量自己剛才的回答。

「就這麼簡單?」我問,「一個人要是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他就會為了實現這個意義做一切想做的事?」

話一出口,我全身上下都興奮起來,彷彿我剛剛發現一樣獨一無二且很重要的東西,我的身體產生了相應的反應。這個道理聽上去太簡單,簡單到讓人懷疑它的正確性。為了實現存在的意義,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所以,如果我的存在意義是幫助他人,那我應該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只要它符合我對『幫助他人』的定義?」我興奮地問,對這個概念的興趣越來越濃。

「對的。」凱茜說,「如果你覺得從事醫療行業可以幫助他人,那你就去行醫;如果你覺得在貧困地區修建避難所才是幫助他人,那你就去蓋房。也許你覺得,當一名會計,在稅務方面幫助別人是你實現存在意義的方式,那就去做會計。」

我的腦子飛速旋轉。我從未用這種方式思考過問題。在我過去的人生中,我所作出的大部分決定都是為了回應他人的期待,比如說家人的建議、文化環境帶來的壓力和別人的看法。而現在問題不一樣了。「那要是我的存在意義是為了成為百萬富翁呢?」

「那你就應該盡你所能,做符合你心中『百萬富翁』定義的事情。」凱茜答道,「如果這意味著結交其他百萬富翁,那就去結交;如果這意味著努力工作攢夠一百萬,那就去工作。所有的例子都是一個道理,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裡。」

「『做百萬富翁』……我有點兒喜歡這個詞,」我越來越激動,「我能買好幾輛新車,沒準還能買幾套豪宅。」

「這就是你的存在意義嗎?」凱茜放低了聲音。

她的問題讓我立刻停止了臆想。

「我不知道。」

「我和邁克聊這些的時候喜歡用一個縮寫詞。」她說,「比如說你在菜單上瞥到的那個問題。」

我低頭看了看第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來這裡?

「當一個人弄清了他為什麼存在,就相當於定義了自己的『存在意義(Purpose For Existing)』。我們簡稱其為『PFE』。在一個人的一生中,他可以為了實現『存在意義』做十件、二十件、甚至成百上千件事。他可以做任何事。我們有些客人清楚自己的PFE,並會嘗試各種他們認為有利於實現PFE的活動,這些人通常對生活滿意度很高。」

「那你們有沒有遇到過對生活滿意度很低的客人?」我問。

「這類人也做了很多事情。」她說。

她頓了頓,我趁機說出腦海中突然冒出的一個想法:「但是,他們做的那些事和他們的PFE無關。」凱茜笑了,我意識到這個結論需要靠自己悟出來。

「凱茜,如果我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也弄清了我的存在意義,那我怎麼知道做什麼才能去實現它?我的意思是,實現意義的關鍵可能是人、旅行、活動、經歷或者其他各種事物。這簡直是大海撈針。」

她用一個問題回答了我。我發現她經常用問題來回答問題:「約翰,假設你決定把了解如何造車當成自己的生存意義,並準備去實現這個PFE。你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我沉思片刻:「我應該會讀許多關於車的書。說不定還會去參觀生產車的工廠,和有造車經驗的人聯繫,聽聽他們的意見,還可能會去找一份能實際上手組裝汽車的工作。」

「你會始終待在同一個地方嗎?」

我思量片刻:「不,假如我真的想知道如何造車,我會前往世界不同的造車聖地參觀學習,這樣才能全面掌握造車技藝。我覺得,一個人要想知道如何實現自己的存在意義,應該去探索和迎接與PFE相關的各種事物,這就是我提的那個問題的答案。」

「沒錯。」凱茜說,「每個人都局限於自己當前的經歷和知識。這句話的重點在於『當前』。我們生活在有史以來信息量最大的時代,每個人都有機會接觸全世界的各種信息、人、文化和經歷。」

凱茜繼續說:「在我們努力實現PFE的過程中,我們受到的外部限制少之又少,更多的限制是我們自己加在自己頭上的。」

「你說得對。」我說,「我好像沒有充分利用這個時代的優勢。回想自己如何利用時間,我發現我每天幾乎都在做同樣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她問。

我低頭看看菜單。

你為什麼來這裡?

「也許是因為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說著指指菜單,「我不知道我來到這世上到底為了什麼,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我只是在重複大多數人在做的事。」

「根據你的經驗,做『大多數人』在做的事能幫你實現自己的存在意義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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