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終點好好等我來 3

親愛的小忽:

又是很久沒給你寫信了,因為沒寫信的日子裡,我給你寫了這本書。我是想一字一句念給你聽的,但是又怕不爭氣的淚水會影響你聽書的心情,所以我會捎去給遠方的你,你可以在雲端慢慢地讀。

那一封我寫給花生的信在網路里被千萬讀者看到了,因為這封信,很多人知道了有一個叫小忽的爸爸,他是個堅強又溫暖的人。

關於我們一家人的故事哪是一封信能說完的,所以有了這本書,讓我能把更多我們的故事分享給大家。

原來我們倆積極生活的模樣能給別人帶去那麼多力量,謝謝你的指引,讓我最後選擇了娟姐出版這本書。我是個做了決定就很難改變心意的人,那天晚上準備睡覺的我,看到了娟姐一段又一段的留言,原來五年前我畫的那段咱們度蜜月的經歷,也讓娟姐和她先生進行了一次很美好的故地重遊。這段往事已經很久沒人跟我說了,那天晚上突然被提起時,我真的特別想你。這本書出版的日子是娟姐送我的生日禮物,這是你的安排嗎?娟姐告訴我如果3月2日在我心裡意味著結束,那麼她希望3月3日能是一段新的開始……我很感激娟姐,但小忽我也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你真的化作了春風、細雨、暖陽,陪伴在我身邊!

快到你媽媽的生日了,前幾天我去商場里給她買了一條連衣裙,是條寶藍色的裙子,上面綉著青山綠水還有幾隻飛翔的雲鶴。晚上送給媽媽時,她穿著很好看也很喜歡。我知道你肯定會說,相信我的眼光,這些年來買禮物這事我基本沒出過錯對吧?放心,我也訂好了生日蛋糕,我選了一個白色的天使翅膀款,蛋糕上還有一隻白色的兔寶寶,這是我特地挑選的。她看了一定會喜歡,她也一定能明白我選這款蛋糕的心意。

可是,爸爸卻沒跟我們一起吃,他在房裡哭了。他很想你,他一定是想到了去年媽媽生日時我們還在一起的,今年卻……

花生很乖,一直喊著:「爺爺快來吃蛋糕!」所以後來爸爸還是從書房裡出來了。媽媽看到蛋糕時,眼眶紅了,但是她沒哭。

她一直抱著花生,我在蛋糕上留的蠟燭是26歲,那一年你剛剛出生,我想這也應該是他們最幸福的一年吧。我沒問媽媽許了什麼願,但我希望上蒼這一次能圓了她的願,別再讓她傷心了。

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我跟他們囑咐過了,我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如果他們有什麼急事需要我,就給我打電話,我可以坐飛機馬上回來。放假和過節時,我也會帶花生回武漢陪他們的。希望你理解我暫時還不願意回武漢的心情,這次回來我比想像中要堅強點,雖然流眼淚比在深圳多,可是你知道我實在沒辦法忍住,因為哪裡都是你的身影,哪條路上都有你的回憶。解放公園路我路過了三次,每經過一次,心都在打鼓,和你手牽手走過無數次的那條路,一遍遍地回放著我們那些年的青春,當初你還特地讓婚禮的花車從這條路上經過,這一切彷彿都發生在昨天。

有時候我想你想到發獃時,就什麼都不想做,空氣都似乎被凍結了一樣。我希望你能悄悄地來到身邊,我不會回頭看你,我會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牽著我,或者抱著我,讓我感受到你的氣息就行。哎!我真羨慕那些還能和愛人一起享受生命光景的愛侶,而我們卻只能靠著回憶思戀對方。

因為那天你來了我的夢裡,在我們家的廚房裡,像往常一樣抱著我,等著我開飯。所以我決定不賣掉房子了,未來我想帶著花生一直住在那裡。爸媽們也都同意了,三年後再回來,我會帶著花生開開心心地重新住進那個家裡。我要像塔莎奶奶一樣在自己的家裡把生活畫成畫,把日子過成詩。想你的歲月里靈感孜孜不倦地朝我走來,我要把自己活得漂漂亮亮的,結婚紀念日時我也會去給自己挑選禮物。如果有一天,我能平靜地面對你離去的那個日子,我想一定是我找到鑰匙,卸下枷鎖的時候了。

最近我見了很多朋友,大家在談論自己老公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去避諱不提起你。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雖然你離開了可是你的好大家都記得。在你離開的幾個月後,叮噹的媽媽就找我約好了很多旅行,她希望我能多出去走走,別總待在家裡。和她在一起我也很開心,我會很少提到你,即使提到,她也會很耐心地聽我說,陪我哭陪我笑。她知道我不想丟下花生,所以每段旅行我們倆都是帶著爸媽,還有孩子一起。花生過生日時,也是他們一家人陪著我們度過的。

我總在想,一生能遇到這麼多把我放在心裡的朋友也是我的福氣。而這些我珍惜的朋友都認識你,都知道我們的故事。小敏、甜甜、江江是最久的了,她們是從高中就開始的閨密,所以從我們相識、相愛,到婚禮以及最後你的離開,她們都經歷並陪伴著我。我見到她們時也是最容易落淚的,那天去江江家裡,想著大半年前我們倆還一起去過,說好夏天再來時要一起吃小龍蝦的,可惜你失約了。江江還是給我點了小龍蝦,還放著我喜歡的港劇想讓我開心,我們就這樣聊到了深夜才捨得回家。

只有在朋友面前,我才會毫無保留傷心地哭,不用克制不用遮掩,這樣的發泄真的太舒服了。因為哭過以後,她們會給我溫暖的擁抱,我也會更好地前行,我知道你也希望我能這樣多和朋友們一起出去走走,沒事聚聚對不對?你怕我在深圳孤單寂寞,還特地給我召喚來了八個那麼喜歡我的可愛小天使陪著我、陪著花生。她們真的就像我失散了好久的親人一樣,我現在閉上眼都能想到第一次見到她們那天在家裡說的那些話,也記得她們陪我喝的酒、流的淚,陪我沒心沒肺地哭和笑……仔細想想,其實我好像從沒有過這樣的生活經歷,沒有和八個志同道合的女生一起吃喝玩樂,也沒有和閨密一起長途旅行,也沒有自己獨自生活過。你走後這些以前沒來得及經歷的事情,現在我都一一體驗到了。

前幾天,我和甜甜帶著孩子去私人影院里看了《獅子王》。畫面里播到辛巴和爸爸在草原里看星空的場景時,花生突然說:「我也想我的爸爸了。」我鼻子一酸,回應了花生:「媽媽也很想爸爸。」於是我們倆就緊緊地抱在了一起。辛巴因為爸爸的離去而最終成長為了獅子王。回家的路上,花生問我:「辛巴的爸爸是死掉了嗎?」我小心翼翼地跟花生說:「對啊!他爸爸死掉了,所以……他的爸爸也去了天上的某個星球里。」

話音剛落,我一直看著花生有什麼表情,想著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不過花生似乎沒太明白我的用意,他什麼也沒問,一直說著「高巴」(刀疤)叔叔好壞,我也沒有追著解釋了。能這樣很順其自然地在一些電影或者繪本里看到關於死亡的話題時,我就會小心翼翼地引導花生,當然我不會讓他覺得害怕的,你要相信我。

每天晚上我們還是會對你道晚安,花生在床上喊著「爸爸晚安」,你都收到了嗎?

想你時的孤單慢慢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人的承受能力和適應能力真是驚人。我再也沒有像你走的那天那樣撕心裂肺哭過了。現在回想一下,我覺得其實也是無憾的了。如果那一天,那一刻,我壓抑了情感不那樣釋放出來,可能我會永遠後悔,永遠走不出來。但是用透支體力的方式去聲嘶力竭地把情感宣洩出來,其實很傷身體。這種痛,人這一生經歷過一次就夠了。因為你,我也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我害怕它,我也敬畏它,謝謝你讓我理解了生命的寶貴,讓我明白「人生一次」是有多幸運才能平安到達終點。

我的手機屏幕和微信頭像還是在深圳那家壽司店裡,我們互相給彼此拍的照片。我低著頭畫畫等著餐食,你就坐在對面看著我深情地笑。我好喜歡那張照片里的你,將來我們再見面時,你還會這樣看著我笑的,對不對?

愛情真像一塊超大的拼圖。兩個人在一起時,每一段看似平凡的記憶都會變成一塊小小的拼圖,然後這無數個小小的拼圖裡,每一塊上面又都留下了一些記憶點的色彩,就這樣一直創造一直拼。如果能相伴終老,那麼一定能看到最後那幅叫作「白頭偕老」的愛情圖。

像我們這種,就只能我辛苦一點嘍,雖然我只能一個人慢慢去拼湊這成千上萬的碎片,但是每拼好一小塊,我還是會興奮不已地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甜蜜歲月。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拼完的,只要你還在我心裡,只要我沒有忘記你。冥冥之中總覺得最重要的那一塊應該是被你捏在手裡了,因為最後一塊你一定想親自拼進去,對嗎?我們的愛情拼圖應該叫此生無悔。

小忽,我又帶花生去了海帆游泳。因為這幾日在家裡,花生一直說很想游泳。我其實很怕去那裡的,因為從花生出生後,就一直是我們倆帶著他來這裡游泳的。我出月子時,你怕我著涼所以都是你下水,後來你病了就全是我下水了。那個時候不管池子里有多少爸爸,我都不會在意,因為我知道你就坐在上面看著我和花生,別人不知道花生的爸爸不下水是因為做了化療。他忍著病痛開車陪著花生來上課,花生的爸爸可以一個人給花生洗澡、擦身子、陪他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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