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孫傳庭部的覆滅和李自成西安建國 第一節 吳甡督師之議

崇禎十六年正月,李自成部義軍攻克襄陽、荊州、德安、承天等地,左良玉部不戰東竄,明王朝在湖廣的統治迅速瓦解。朱由檢心急如焚,把希望寄託於選拔一個有能力的大臣出任督師,組織有效的堵剿。他內定的人選是大學士吳甡,因為吳甡曾任過陝西巡按和山西巡撫,具有鎮壓農民起義的反動經驗。三月,在一次召對大臣時談到承天祖陵失守,朱由檢聲淚俱下地說:「朕不德,憂及陵寢」 ,接著便指責臣下調度失宜,暗示要另遣大臣出馬。包括吳甡在內的大臣們對當時局勢都心中有數,一個個只是叩頭引罪,卻毫無自告奮勇之意。朱由檢引而不發的策略沒有實現,只好在第二天再次召對時點名指定吳甡,他說:「自楊嗣昌死後,督師無人,致有今日。卿曩歷岩疆,可往湖廣督師,以圖恢複。」 吳甡表示自己不惜一死,願意出任督師。不過,他指出李自成等部農民軍聲勢浩大,左良玉部官軍「兵無紀律,不肯用命殺賊」,要想扭轉敗局,單派他孤身一人前往湖廣是無濟於事的,必須撥給他「精兵三萬,挑選敢戰之將統之南征。」具體方案是他先往南京,用直屬精兵脅制左良玉部,取得駕馭之權,然後促之西入湖廣,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則統兵東出潼關,對農民軍展開東西夾剿。這個方案同朱由檢的意圖顯然存在很大的距離。在朱由檢看來,左良玉部兵多將廣,只要撫御得宜,自然會為朝廷賣命。三月十二日,他在文昭閣召見吳甡時說:「昨先生疏,欲需多兵,豈能猝集?南京隔遠,似不必退守。」 他還為左良玉的望風逃竄辯護說:「左良玉之退,亦由地方官不為措給糧餉,朕故加意激勸,留此一支勁兵助先生徂征半臂耳。」 他們的分歧在於吳甡認為左良玉的軍隊跋扈難用,他鑒於楊嗣昌、丁啟睿、侯恂督師時調度不靈的教訓,堅決要求朝廷撥給他三萬直屬精兵;朱由檢卻認為,在內外交困之時,抽調三萬精兵談何容易,放著左良玉的二十萬大軍不用更是失策。次輔陳演摸准了朱由檢的心理,從傍進言道:「督師出,則督撫之兵皆其兵也。」吳甡老大不悅,回敬了一句:「次輔讀書中秘,未諳軍旅,臣之請兵正為督撫無兵耳。」他列舉河南總督除了左良玉撥給的幾十名扈從外「並無一卒」,河南巡撫自從開封淹沒後止剩下標營一千多人屯駐河北(指河南省黃河以北的懷慶府一帶),湖廣巡撫在襄陽、承天失守後「兵盡死逃」,哪有什麼督撫之兵可供指揮 。這樣,在朝廷內部圍繞著吳甡督師的問題便出現了頂牛的局面。

朱由檢內心雖然很不高興,但他知道吳甡的意見不是全無道理,故決定先調兵一萬名隨督師南征。兵部尚書張國維建議抽調總兵唐通部七千人、馬科部二千人,另加京營兵一千,湊足一萬。可是,那時正值滿洲貴族軍隊深入畿輔、山東等地飽掠而歸,唐通部正奉命追擊,要等到遼東局勢暫告穩定以後才能依調南下。吳甡請調的軍隊沒有著落,遲遲不肯出京。朱由檢表面上敷衍說:「姑俟兵集啟行未晚也」,內心卻仍然希望吳甡能儘快趕往湖廣組織圍剿 。

到五月間,朱由檢的忍耐已經到了盡頭。陝西總督孫傳庭在朝廷的催促下,上疏表示即將統兵出關。次輔陳演又施展落井下石的詭計,一面提出唐通部官兵負有拱衛京師重任不可輕調,一面又以孫傳庭的「奮勇直前」同吳甡的畏葸不進作對比。朱由檢果然大怒,下令由孫傳庭接任督師,吳甡致仕回家。張獻忠部義軍攻佔武昌後,朱由檢遷怒於吳甡,八月以「故延師期,以致楚省不守,根本震鄰」的罪名,把吳甡逮捕來京 ,不久便發往金齒衛(今雲南保山縣)充軍。在封建社會裡,出將入相歷來被視為人臣最高的寵遇。吳甡的規避不前,表明明王朝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連統治集團的核心人物都沒有多大的信心了。

朱由檢越是意識到自己的統治已經日薄西山,就越是倒行逆施,象輸紅了眼的賭棍一祥,把希望寄託於孤注一擲,妄圖僥倖取勝。他除了嚴令陝西總督孫傳庭領兵出關外,還力圖調動整個地主階級的力量同起義農民決戰。崇禎十六年四月,朱由檢下令對各地結寨自雄的地主武裝赦罪錄功,宣布「但能擒斬偽官即與授職,能收捕賊徒即與給賞,能破賊恢城獻俘者即行超擢,斷不逾時。」 六月又頒發賞格:有能擒李自成者賞給白銀一萬兩,封爵通侯;能擒張獻忠者賞銀五千兩,官極品,世襲;其他按「功勞」大小分別給賞 。為了欺騙群眾,朱由檢又一次地玩弄口惠而實不至的把戲,宣布「免河南五府田租三年」,以體現「朝廷德意」 。當時河南五府已經處於農民政權管轄之下,明政府根本不可能到那裡去徵收租稅。這種拙劣的宣傳手腕能收到多大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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