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伊絲琳,又名伊絲琳妮·艾格里,是傳說中的精靈醫師、占星師及預言家艾維尼恩的女兒,以其預測、占卜和預言為人所知——其中最知名的便是《Aen Ithlinh》,亦即《伊絲琳妮預言》。這篇預言經過多次抄錄,更以多種形式印刷出版。該預言在某些時期極其盛行,而其附錄的注釋、提示和說明會根據同時代事件進行修改,使人愈發相信《伊絲琳妮預言》的精準性。

人們尤其相信,《伊絲琳妮預言》預測了北方戰爭(1239—1268年)、大瘟疫(1268年、1272年與1294年)、雙獨角獸血戰(1309—1318年)以及哈卡人入侵(1350年)。據說《伊絲琳妮預言》還預測了從十三世紀末便開始觀測到的氣候變化——「白霜」。流行的迷信說法始終將「白霜」稱為世界末日的徵兆,並將其與預言中「毀滅者」的到來聯繫到一起。《伊絲琳妮預言》中的相應段落還引發了臭名昭著的女巫狩獵運動(1272—1276年),導致了許多被誤認為是毀滅者化身的女性死亡。而在當今,許多學者認為,伊絲琳妮只是虛構出來的傳奇人物,並將她的「預言」視為後人捏造的詭詐騙局。

——《世界最大百科全書》第九卷

艾芬伯格與塔爾伯特著

孩子們圍住說書人博格沃茲,用刺耳的吵鬧聲表達著他們的不滿。最後,鐵匠的兒子康納——他是這群孩子中最年長、最強壯也最勇敢的一個,也是他給說書人端來了一大鍋捲心菜湯,還有配上煎熏肉片的土豆——走上前來,作為代表陳述大家一致的看法。

「這算什麼?」他大聲問道,「你說『就到這裡』是什麼意思?這麼結尾真的好嗎?你在吊我們的胃口吧?我們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們可不想等你下次來村子再聽,那沒準兒一晃就是六個月甚至一整年!繼續講!」

「太陽都下山了,」老人答道,「該上床了,小傢伙們。如果你們明天幹活兒時打哈欠,你們的父母會怎麼說?我知道他們會說:『老博格沃茲給他們講故事講到半夜,讓他們滿腦子都是歌謠,還不准他們上床睡覺。下次他再經過這村子,啥東西都別給他。不管蕎麥粥、土豆還是鹹肉,都別給。直接趕跑那個老混球就好,他的故事只能帶來麻煩和災難……』」

「他們不會這麼說的!」孩子們齊聲高喊,「再多講點兒吧!拜託!」

「唔唔。」老人嘟囔著,看了看消失在雅魯加河對岸樹梢下的夕陽,「那好吧,不過有個條件:你們得選個人跑回自己家裡,拿點乳酪來給我潤潤嗓子。至於剩下的人,你們得商量好要聽誰的故事,因為就算我講到明天早上,也沒法講完所有人。這次想讓我講誰的故事?你們得作出選擇。其餘的就得等下一次了。」

孩子們又大呼小叫起來,像在比賽誰的嗓門更亮。

「安靜!」博格沃茲晃了晃手杖,大吼道,「我是要你們作選擇,不是像松鴉一樣呱呱叫!你們決定好沒?到底想聽誰的故事?」

「葉妮芙的。」妮妙尖叫道——她是聽眾里年紀最小的,因為身量嬌小得到個外號叫「小矮子」——她摸了摸在自己膝頭酣睡的小貓咪,「告訴我們,那個女術士後來怎麼樣了?她是怎麼用魔法逃出禿山的女巫集會去救希瑞的?我想聽這個。等我長大了,我也要當個女術士!」

「沒戲的!」磨坊主的兒子布羅尼克大叫道,「你還是先把鼻涕擦乾淨吧,小矮子。女術士不收鼻涕精當學徒!至於你,老頭子,別講葉妮芙了,先講希瑞和耗子幫的故事吧。他們跑去搶劫,然後痛毆……」

「安靜。」康納陰沉著臉說,「你們都蠢透了。既然今晚只能再聽一個故事,那你們都給我規矩點兒。老頭子,給我們講講獵魔人和他夥伴的故事,他們從雅魯加河畔出發,然後……」

「我想聽葉妮芙。」妮妙尖聲說。

「我也是。」她姐姐奧菈插嘴道,「我想聽她與獵魔人的愛情故事。我想聽聽他們彼此間的愛。結局一定很美好吧?他們肯定不會死吧?」

「閉嘴,你們這兩個蠢貨,誰在乎愛情啊?我們要聽戰爭和打架!」

「還有獵魔人的劍!」

「不不,講希瑞和耗子幫!」

「都給我閉嘴!」康納兇狠地四下掃視,「不然我找根棍子來,狠狠教訓你們這些小鼻涕精!我說了:都給我規矩點兒。讓他繼續講獵魔人的故事,講他和丹德里恩,還有米爾瓦……」

「沒錯!」妮妙又尖叫起來,「我也想聽米爾瓦的故事。米爾瓦!要是女術士不收我當學徒,我就去做弓箭手!」

「就這麼決定了。」康納說,「瞧瞧他,垂著腦袋,鼻子一點一點的,活像一隻秧雞……喂,老頭子!醒醒!給我們講講獵魔人的故事。我是說,獵魔人傑洛特的故事。從他在雅魯加河畔與同伴們出發開始。」

「可首先,」布羅尼克插嘴道,「為了緩解我們的好奇心,先講點兒其他人的事吧。講講他們的遭遇。這樣的話,等你把故事講究之前,我們心裡就沒那麼難熬了。只要再講一點兒葉妮芙和希瑞的事就好。拜託。」

「葉妮芙,」博格沃茲咯咯地笑了起來,「利用咒語飛出了名為禿山的魔法城堡,然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海里。掉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周圍只有粗糙的礁石。不過別擔心,這對女術士來說算不了什麼。她沒淹死。她登上史凱利格群島,在那兒找到了盟友。你們肯定知道,她對那個叫威戈佛特茲的巫師恨之入骨。她認定是他綁架了希瑞,因此發誓要找到他,無情地實施復仇,並將希瑞解救出來。就這樣。下次有機會我再詳細講。」

「那希瑞呢?」

「希瑞還在跟耗子幫四處遊盪,自稱『法爾嘉』。她喜歡上了強盜的生活。雖然當時無人知曉,但那女孩心中潛藏著憤怒與殘忍。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所有陰暗面全都浮了上來,慢慢佔據了上風。哦,凱爾·莫罕的獵魔人真不該教她如何殺戮!但在散播死亡的同時,希瑞完全沒想到死神也正緊隨身後。可怕的邦納特正在跟蹤她、追捕她。這兩個人——邦納特和希瑞——的對決是不可避免的。但他們的故事還是下次再講吧。今晚你們將聽到的是獵魔人的故事。」

孩子們安靜下來,緊緊圍著老人坐成一個圈,豎起了耳朵。夜幕正在降下。生長在小屋周圍的大麻叢、覆盆子叢和蜀葵叢在白天顯得那麼友好,現在卻變成一座座險惡而異樣的森林。有什麼東西在沙沙作響。是老鼠弄出的動靜?還是眼神兇狠、相貌駭人的精靈?又或是渴望吞吃孩童血肉的吸血妖鳥或女巫?在牛棚里跺腳的究竟是牛,還是像一百年前那次一樣,再次跨越雅魯加河的入侵者的戰馬?從茅草屋頂飛過的到底是夜鷹,還是渴求鮮血的吸血鬼?又或是位美麗的女術士,正藉助咒語飛向遠方的海洋?

「獵魔人傑洛特,」說書人再次開口,「帶著他的夥伴朝安格林的沼澤和森林進發。要知道,當時的安格林可有真正的原始森林。唉,哪像現在,那樣的森林只剩下布洛克萊昂了……他們一行人向東方跋涉,奔向雅魯加河上游,朝人跡罕至的黑森林進發。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但後來,老天啊……你們馬上就能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說書人將那久遠的過去娓娓道來。孩子們聽得聚精會神。

獵魔人坐在崖頂的一根圓木上。從這裡放眼望去,能看到雅魯加河沿岸的大片濕地與蘆葦灘。夕陽正在西沉,野鶴從沼地間飛起,成群結隊地翱翔在空中。

一切都完蛋了,獵魔人看看樵夫小屋,再看看從米爾瓦點燃的篝火上升起的稀薄煙柱。一切都亂了套,儘管原本卻很順利。我的同伴是些怪人,但至少他們支持我。我們有想共同達成的目標——近在眼前、清晰而又現實的目標。穿過東邊的安格林,向凱德·杜進發。我們進展順利。可到頭來,事情還是亂套了。這到底是厄運,還是早已註定?

野鶴髮出軍號般的哀鳴。

愛米爾·雷吉斯·洛霍雷克·塔吉夫-哥德弗洛伊騎在隊伍最前面,胯下是獵魔人在阿梅利亞附近繳獲的棗紅色尼弗迦德戰馬。儘管這匹馬起初有些厭惡吸血鬼和他身上的草藥味,但它很快就習慣了他,造成的麻煩也不比走在一旁、動不動就拱起脊背尥蹶子、像被馬蠅蟄了似的洛奇更多。丹德里恩騎著珀迦索斯跟在他們身後,頭上綁著繃帶,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在騎馬前行途中,詩人寫了一首頌讚英雄的歌謠,而伴著曲調和韻律的,正是他最近的各種冒險經歷。這首歌謠明顯在暗示,其作者和演唱者是冒險隊伍中最勇敢的人。米爾瓦和卡西爾·莫瓦·迪弗林·愛普·契拉克負責殿後。卡西爾騎著失而復得的栗色馬駒,一隻手還牽著一匹灰馬,灰馬背上馱著他們的一部分裝備。

他們終於離開了河岸沼澤,朝丘陵綿延的旱地高處走去。從那裡向南眺望,能看到廣闊的雅魯加河閃閃發光的水面,北邊則是通往瑪哈坎山脈的山路。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總在他們耳邊轉悠的蚊蟲不見了,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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