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沃爾特·費恩

沃爾特·費恩坐在寬大的桃花心木桌旁,格溫達看了他一眼。

她看到一個大約五十歲,外表相當疲倦的男子,其面孔溫和而難以形容。格溫達想,他是那種如果你偶然遇見他會有點難以回想得起來的男人……用現代的語言來說。是一個缺少個性的男人。他說話時,聲音慢悠悠、謹慎且悅耳動聽。格溫達判定,他可能是個正統的律師。

她偷偷看了一眼辦公室——商行大股東的辦公室。她斷定,它和沃爾特·費思很相稱。式樣古色古香。傢具破舊,但,是用質量很好的維多利亞材料做成的。牆邊排放著文件箱——箱上標有受人尊敬的郡名。約翰.瓦瓦蘇——特倫奇爵士。傑塞普女士。阿瑟·福克斯先生。已故。。

大型框格窗面對著廣場醫院,後院兩側旁邊有一堵十七世紀建造的房屋的堅固圍牆,窗上玻璃很臟。沒有一個地方有時髦的或現代的東西,但也沒有什麼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東西。這間辦公室表面上凌亂不堪,堆積著文件箱,桌上東西雜亂無章,架上的法律書籍放的歪歪斜斜——不過還的確是那種真正知道需要什麼一伸手就可以拿得來的人的辦公室。

沃爾特·費思停止了簽字,慢慢地顯出了愉快的微笑。

「我認為相當清楚了,里德先生,」他說。「一個很簡單的決心。你願意什麼時候來簽字呢?」

格溫達說他喜歡什麼時候都成,沒有什麼特別急的。

「我們已在這裡搞到了一間房子,你知道,」她說。「是希爾賽德。」

沃爾特·費思,面說,一面看他的筆記:

「是的,你給過我地址……」

他那平穩的男高音沒有改變。

「是一間漂亮的房子。」格溫達說。「我們很喜歡它。」

「真的嗎?」沃爾特,費恩微笑著說。「在海邊上嗎?」

「不,」格溫達說。「我相信已改了名。習慣的叫法是聖卡特林娜。」」

費恩先取下他的夾鼻眼鏡,用一塊綢料手帕擦著鏡片,低頭看著桌子。

「哦是的,」他說。「在利漢普頓路吧?」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下,格溫達想,人們戴起眼鏡之後與原來的樣子多麼不同啊!他的眼睛煞白,好象特別虛弱散光。

「這構成了他整個的面部表情,」格溫達想,「好象他實際上並不在那裡一樣。」

沃爾特·費恩又戴上夾鼻眼鏡。他用他那精確的律師聲調說:

「我想,你說值此結婚之際,已定下了決心?」

「是的。不過我已把東西留在裡面給在紐西蘭的各種親戚了,自那以後,他們都死了,所以我想,全部重新組織一個新家真地會更簡單些——我們的意思是,特別是定居在這個國家裡。」

沃爾特·費恩點點頭。

「是的,想法很可取。好,我看已很清楚了,里德夫人。後天再來?十一點合適嗎?」

「好,很合適。」

格溫達站了起來,沃爾特·費恩也站了起來。

格溫達準確地用她事先排練好了的做法突然說道:

「我——我特地問你一句,因為我想——我是說我相信——你曾知道我的——我的母親。」

「真的嗎?」沃爾特·費思的態度里摻進了一點額外的社交熱情。「她叫什麼名字?」

「哈利戴。梅根·哈利戴。我想——聽人說——你曾和她訂過婚?」

牆上時鐘滴答滴答在響。

格溫達感到心突然跳得更快了。沃爾特·費恩的表情多安靜啊!你就好象看到了一幢房子——全部放下了窗帘,那將意味著裡面有一具死屍。(「你的想法多愚蠢呀。格溫達!」)

沃爾特·費恩聲調不變,語句不亂地說:

「不,我從不知道你的母親,里德夫人。不過我曾和海倫·甘尼迪訂過婚,很短一段時間,最後她嫁給了哈利戴少校,做他的第二個妻子。」

「哦,我知道。我真固執。全搞錯了。是海倫——我的繼母。當然是在我記事前很久的事了。我父親的第二次結婚告吹時,我還是一個小孩。但我聽人說,你曾和哈利戴夫人在印度訂過婚——當然我就以為是我自己的母親了——民意是在印度,我的意思是…我的父親是在印度遇見她的。」

「海倫·哈利戴來印度和我結婚,」沃爾特·費恩說。

「然而,她改變了主意。在回家的船上,她遇上了你父親。」

這是一種坦率的冷漠的現實說法。放下了窗帘的房子的印象還沒有從格溫達的腦海中消失。

「對不起,」她說。「我是否說錯了?」

沃爾特·費恩微微一笑——慢慢地令人愉快的微笑。窗帘打開了。

「十九或二十年前了,里德夫人,」他說。「一個人年輕時的煩惱和愚蠢,經過這樣一段時間之後,已沒有多大的意義了。你不知道你父親和海倫實際上在迪爾茅斯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嗎?」

「知道的,」格溫達說,「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到這兒來的緣故。我不全記得了,當然,可是當我們不得不決定住在英格蘭什麼地方時,我首先來到迪爾茅斯,看看它真地象什麼樣子。而我認為它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就決定留在這裡而不再到別處去了。幸運吧?實際上是我們得到了我的人很久以前曾住過的同一間房子嗎?」

「我記得這間房子,」沃爾特·費恩說。他又慢慢地露出了令人愉快的微笑。「你可能記不得我了,里德夫人,可我還想像得出讓你經常騎在肩上玩的情景。」

「真的嗎?那麼你是老朋友了,是嗎?我可不能自稱記得你——但我那時才大約兩、三歲,我想…你是從印度回來度假還是什麼?」

「不是的,我永遠離開印度了。我去那裡是試驗種茶——可是我不習慣那裡的生活。我放棄了它,來這裡步我父親的後塵,做一個平淡無奇的沒有任何危險的鄉間律師。早些時候我就通過了我的法律考試,所以就輕易地回到了這裡,並直接到商行里工作。」他停了一會,說道:「打那以後,我就一直在這裡。」

又停了一會之後,他用更低的聲音重複道:

「是的——打那以後…」

但是,格溫達想,十八年真地並不算很長,儘管……

然而,他改變了舉動,和她握手說。

「我們既然象是老朋友,真的,你一定得找個時候帶你的丈夫來和我母親喝茶。我叫她給你寫信。星期四,同樣十一點,怎麼樣?」

格溫達出了辦公室,走下樓梯。樓梯的拐角處有一個蜘蛛網,網的中央有一隻灰白的、難以形容的蜘蛛,不是那種肥大的捕蠅蛛,更似蜘蛛的幽靈,實在倒很象沃爾特.費恩。

吉爾斯在海濱見到了他的妻子。

「怎麼樣?」他問她。

「他現在在迪爾茅斯,」格溫達說。「我是說從印度回來的,因為他給我騎到肩上過。不過他不可能殺過什麼人——不可能的。他是個過分安靜和溫和的人。嗯,他是那種你真地永遠無法評論的人。你知道,他們來參加宴會了,但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我應該把他看成是一個非常正直的或者是象這樣的人。他很愛他的母親,有許多的美德。但從一個女人的觀點來看,他呆笨得可怕。我可以看得出他為什麼和海倫不成功。你知道,她想嫁給一個漂亮可靠的人。」

「可憐蟲,」吉爾斯說。「我猜他只不過是迷戀她罷了。」

「哦,我不清楚…我不該這樣認為,真的無論如何,我確信他不會是我們要找的惡毒的殺人犯。他完全不是我所想的兇手。」

「然而,你對殺人犯了解的太少了,是不,親愛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好了——我在想安靜的利齊·博登——只不過陪審團說她沒有於。而華萊士,一個安靜的男人,陪審團卻堅持是他殺了他的妻子,儘管輿論呼籲廢止審判。而亞姆斯特朗,多少年來大家都說他是一個多麼仁慈謙遜的傢伙,我不相信殺人犯總是特殊類型的人的看法。」

「我真地不能相信沃爾特·費恩——」

格溫達不說了。

「什麼?」

「沒什麼。」

可是她記得她第一次提到聖卡特林娜時,沃爾特·費恩擦眼鏡和他那可疑的視而不見的神態。「也許,」她沒把握地說,「他迷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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