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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一步調查後,警方發現與神代同住的人之中有一名女子,是他的情婦,案發當晚他們獨處一室,後來該女子便消失無蹤。

這天的搜查會議在開會前便瀰漫著一股異樣的氛圍。

奧貫綾乃還沒踏進會場,就感覺到裡頭殺氣騰騰的。

幹部們個個面有難色,交頭接耳。搜查總部如果呈現這種狀態,不是找到了新線索,就是案情出現了大的進展。難不成找到八木的藏身處了?

「好久不見了。」

忽地有人喚住綾乃。她回頭一望,是張熟面孔。

「楠木先生?好久不見……」綾乃訝異地報以問候。

楠木一馬。他是警視廳搜查一課殺人犯搜查第四組的組長。

這個男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警視廳的人出現在警視廳沒什麼好奇怪的,但他管理的第四組並不屬於這個搜查總部。

「偏偏在這種地方遇見你,我們還真有緣。」楠木賊笑著說道。

不是冤家不聚頭。他是綾乃的第一個男人,兩人曾有一段維持了至少五年的地下情。

他看起來比上次見面時蒼老了許多。他的黑髮中浮現出几絲霜白,魚尾紋變深了,臉頰也有點下垂。這也難怪,畢竟他快五十歲了。

反正他一定也覺得我——綾乃腦中剛浮現出這念頭,楠木便一針見血地說:「你也變成老太太了。」

綾乃瞪了他一眼,他才趕緊解釋:「不是,你別誤會,我是指你看起來很『資深幹練』。有用的女人沒幾個,像你這種人才,埋沒在家裡實在太可惜了。我很高興你回到職場。」

他就是這種男人。完全不知「細心」為何物,言談中儘是些貶低女性的話語。

他們第一次上床時,知道綾乃是處女,讓他喜出望外,從此便老是把「是我讓你變成了女人」「是我調教有方」這些話掛在嘴上。不,他現在肯定也這麼想。

現在想想,跟他交往簡直是人生中的污點,但二十歲的綾乃確實喜歡這男人。當時的綾乃就像把第一眼見到的動物當成母親的雛鳥,盲目地愛上了這個年長幹練的男人,完全不在意他的人格品德。

說穿了就是幼稚。所以長大後,綾乃對他的愛意就冷卻了。

綾乃發現,工作能力強不等於人品好。楠木的某些地方令人無法苟同,某些地方甚至令人嗤之以鼻。他利用「年長男人」與「年輕女子」之間的階級關係,營造對自己有利的局面,嘴上說著甜言蜜語,實際根本沒把綾乃放在眼裡。

或許楠木的工作能力強,但是他不僅人品差,歧視女性,還不誠實。交往那幾年,綾乃知道這人同時也在對其他年輕女警下手。

後來,綾乃對楠木的不齒與厭惡超過了尊敬和愛意,便提出分手。楠木一口答應,但態度令人火冒三丈。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差,楠木也露出了真面目:原來他完全不想放棄家庭跟工作,只是把綾乃當成發洩慾望的出口。

對綾乃而言,對楠木的期待幻滅,就等於對警界的期待幻滅。

之後,她和一名與楠木以及警界人士南轅北轍的男人結婚,而且辭職時沒有半點猶豫,甚至覺得痛快多了——雖然到頭來她又回到了警界。

「呃,楠木先生,你為什麼在這裡?」綾乃問。

楠木輕佻地聳聳肩:「來處理一些事情,待會兒開會你就知道了。啊,對了,發現鈴木陽子的戶籍有疑點的人,就是你對吧?」

「嗯,算是吧。」

其實,只要追查她的來歷,任誰都能發現疑點。

「謝了,幫了我一個忙。」楠木揚起嘴角。

以前我曾對這男人的笑容動心過嗎?不太記得了。現在看來,那只是令人厭惡的中年男子的笑容罷了。

如楠木所言,會議開始後,綾乃就了解了他話中的含意。

會議開始,擔任搜查主任官的搜查一課管理官在講台上說道:「我們發現了重要線索。宮木主任,請說。」

負責統籌調查關係人人際關係的搜查一課刑警起身開口道:「呃,根據調查結果,第二名死者新垣清彥與第三名死者沼尻太一,以及被推測為犯罪執行者的八木德夫,三人之間有一項共同點——」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假如鈴木陽子的亡夫們之間有共同點,案情將有重大突破。

「他們三人過去都是遊民或是准遊民,接受某非營利組織的幫助,也領過生活補助金。那個非營利組織叫『Ki』,相信在座的有些人還記得,他們的代表理事在去年遇害。『Ki』恐怕與這次的連環保險金殺人案件關係匪淺。」

交頭接耳變成了嘩然,綾乃也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江戶川非營利組織代表理事命案」——那樁案子的重要參考人,一名女子,在綾乃印象中到現在仍下落不明。

難道說……

「肅靜!」

管理官大喝一聲,等眾人安靜後才開口。

「因此,這次的會議,我們也請來了負責偵辦『Ki』代表理事神代命案的第四組組長楠木先生。請。」

講台尾端的楠木應聲起立。

原來如此,難怪他也來了。

楠木輕輕一鞠躬,說道:「我是第四組的楠木。呃,首先關於『Ki』,他們並非正當的非營利組織,而是所謂的『圍欄黨』。他們不是流氓,但是員工多半都是小混混,總之,就是那種組織。剛才所說的那三個人——新垣、沼尻跟八木,他們本來都是遊民,在路上被『Ki』的員工攔住,然後受到『Ki』控制。我們組查到的名單里也有他們的名字。我們經過詳細調查發現,他們不再領取生活補助金並脫離『Ki』後,就發生了目前總部正在追查的車禍。」

綾乃記得自己曾在周刊雜誌上看過「Ki」濫用生活援助制度行詐騙之實的報道。

「這是我個人的意見,」楠木先發出聲明,然後接著往下說,「恐怕『Ki』就是利用那些受到控制的遊民來犯下連環保險金殺人案的。」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

「楠木先生,那件事還沒取得佐證,目前你只能說出有根據的線索。」

管理官出聲提醒,楠木只好聳聳肩。

「抱歉。『Ki』的老大,也就是代表理事神代武,在去年10月遇害,很遺憾,目前我們還沒有將嫌犯逮捕歸案。」

楠木將「Ki」代表理事命案的大略情況娓娓道來,也一併談到了被害人神代武的為人。

命案發生在去年10月,鈴木陽子的推測死亡時間也是去年10月。

被害人神代武如果還活著,今年應該是五十五歲。根據戶籍記載,他出身於兵庫縣,經歷尚不清楚,就連他什麼時候來的東京都查不出來。他自稱企業家,長年從事遊走於犯罪邊緣的工作,也跟暴力組織有來往,但他不曾正式加入任何暴力組織。大約七年前,他成立了非營利組織「Ki」,榨取遊民的金錢。

命案現場——江戶川鹿骨的民宅——是神代的住處,他與數名同夥和手下住在一起。經左鄰右舍證實,出入神代家的人員確實較複雜。

神代於去年10月21日深夜至22日凌晨這段時間遭到殺害。清晨時分,一名女子撥打110向警方報案,表示「家裡有人死了」。待警方趕到現場,神代已陳屍客廳,身上有多處刀傷。

進一步調查後,警方發現與神代同住的人之中有一名女子,是他的情婦,案發當晚他們獨處一室,後來該女子便消失無蹤。

檢調認為,這名報警的女子可能知道某些線索,於是將她列為重要參考人(也就是重要嫌犯),並追查她的下落。

然而,與神代同住的手下們沒有人知道那名女子的下落,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與本名。神代家有幾件女性衣物及化妝品,但沒有任何足以證實其身份的證件或照片。

左鄰右舍曾見過那名女子好幾次,許多人還以為她是神代的妻子。鄰居表示,那名女子為中等身材,年齡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楠木用不輸給周圍人的音量大聲說:「這次獲悉兩起案件有關後,我便拿著鈴木陽子的照片又去詢問了街坊鄰居,結果鄰居跟附近的超市店員都說『就是這個女人』。我們所追查的女子,就是鈴木陽子。」

場內再度出現一陣喧囂。

被告梶原仁(非營利組織「Ki」員工,三十八歲)的證詞

是的……案發時,鹿骨的房子里總共住了六個人。我、老爹、阿裕、邊哥、陽子姐跟八木先生。沒錯,老爹就是神代先生,阿裕是山井,邊哥是渡邊先生。

老爹說,住在一起的人就是一家人。事實上,我們也像一家人。我真的把老爹當成自己的親生老爸。對。我剛出獄時無處可去,是老爹收留我,給我地方住,然後我就開始幫老爹做事。對,就是「Ki」。老爹說:「我們來當圍欄黨吧!」於是我提議成立個非營利組織,這樣聽起來比較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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