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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順便告訴他『上一任房客自殺了』,結果,那天鈴木小姐回來後,隔壁傳來『搞什麼鬼』『想害我丟臉是不是』之類的怒罵聲……呃,我是不是不應該告訴他?這樣好像很對不起鈴木小姐……」

遠方傳來電車賓士的聲響。

「對對,就是這個人。她以前住在我隔壁。啊,我想起來了。鈴木小姐,鈴木小姐,她的門牌上好像就是寫著『鈴木』。」

一名年約三十五歲的女子看著鈴木陽子的照片,點頭說道。

「這位鈴木小姐在2009年1月到11月之間住在這裡,對吧?」

奧貫綾乃一問,女子偏著頭說道:「呃,我也不確定。」

算了,記不得鄰居的正確居住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綾乃決定用當年的重大新聞來提示她。

「那年在震災發生前換過執政黨,還有邁克爾·傑克遜也死在那一年。」

「哦——那我想應該就是吧。」

根據住民票上的信息,新幹線東中野車站附近的「Verde東中野」是鈴木陽子第一次再婚前住過的公寓。

「您跟鈴木小姐有來往嗎?」

「我跟她沒什麼來往,而且她做特種行業。」

「特種行業?您知道詳細的工作內容嗎?」

女子趕緊搖搖頭。

「不,我沒問過她,只是她老是傍晚出門,早上回來,還有衣服、包包的款式……總之,她看起來就像是在應召站或色情酒店之類的地方上班。這是我個人的猜測。」

「我懂了。」綾乃點頭。

或許這位鄰居並沒有猜錯。

鈴木陽子先去「常春庄」探望母親並決定支付撫養費,之後才辭掉保險工作。她在急需用錢的時期失去了工作。

照稅務記錄來看,她離開新和人壽後並沒有收入,但那隻代表沒有代扣和申報所得稅的記錄。

既然她有地方住,對母親的接濟也沒有中斷,就不可能沒有收入。這表示鈴木陽子一定有工作。

許多應召站與色情酒店不會代扣所得稅,因此,稅務記錄一片空白並不足為奇;此外,急需用錢的女人,的確很容易選擇這類工作。

綾乃再度發問。

「方便聊聊鈴木小姐住在這裡的狀況嗎?憑印象回答就好。」

「這個嘛……」

女子抬起頭尋思半晌,接著說道:「感覺怪可憐的。她有個伴,不知道是她老公還是男朋友,好像是小白臉。」

「小白臉?意思是說,她與男人同住?」

「咦,嗯,對啊。」

「那男人長什麼樣子?」

「呃,個子很高,長得挺帥的……」

哦,原來如此。

綾乃腦中的幾塊拼圖終於拼在一起了。

「是不是這個男人?」

她亮出手機里的照片。

照片里,一名生著鳳眼、穿著亮面黑西裝、頂著牛郎頭的男子,正面對著鏡頭。

這是鈴木陽子的第二任丈夫,河瀨干男。綾乃調查他的來歷後,知道他曾在歌舞伎町的牛郎店上班,於是從該處取得照片。

牛郎店的老闆說,河瀨干男跟資深牛郎起爭執,後來自己辭職了。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人。不過,他的頭髮比這張照片里短。」

鈴木陽子住在這幢公寓里時,應該還沒登記結婚,那麼就是同居了。

「鈴木小姐一開始就跟這個男人住在一起嗎?」

「呃,嗯,大概吧。」

這幢公寓並非單身公寓,住戶大多都不是獨居,這名女子也和姐姐同住。

鈴木陽子的上一個住處是調布市西杜鵑丘的單身公寓。她跟第一任丈夫山崎離婚後,便搬到了杜鵑丘,那邊的鄰居沒提過同居人的事情。

如果鈴木陽子辭去保險工作後轉行做特種行業,然後認識了牛郎河瀨干男,說來挺合理的。性工作者或女公關跟牛郎交往是常有的事,可能他們交往之後就搬過來同居了。

「請問,您說他是小白臉,是指他沒有工作嗎?」綾乃問。

女子含糊地點點頭。

「我想應該是吧,他整天都在家。當然,也有可能是個人工作者……不過,我聽過他大吼『有工作了不起是不是』,所以八成沒工作。」

「大吼……」

「對對,還有我也聽過那個……鈴木小姐的慘叫聲。好可憐,她好像偶爾會被打,我看過好幾次她鼻青臉腫的樣子。」

家暴啊。

綾乃蹙起眉頭。

家暴並不罕見,如果加上檯面下的案例,夫妻、情侶之間的家暴發生率,其實遠高於世人的想像,而且多半都是女方受害。

女子忽然想起某件事,趕緊補充:「啊,對了,我曾經問過那男人房租的事——」

那間公寓的前一任房客自殺了,所以它其實是「凶宅」。

女子曾在走廊巧遇那名男子,若無其事地問他:「你們這間公寓很便宜對吧?」不料他完全不知情,表情甚為訝異。

「我還順便告訴他『上一任房客自殺了』,結果,那天鈴木小姐回來後,隔壁傳來『搞什麼鬼』『想害我丟臉是不是』之類的怒罵聲……呃,我是不是不應該告訴他?這樣好像很對不起鈴木小姐……」

貓哭耗子假慈悲。

綾乃打聽完畢後,已經傍晚六點多了。東京的櫻花已落盡,白天時間變長,此時天空依然泛著淡藍色。

綾乃決定先去東中野的甜甜圈店吃點東西再回去。

「看來她與河瀨干男在東中野同居。」坐在綾乃對面的井上一邊吃著傳統甜甜圈,一邊說道。

他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資深刑警,綾乃結婚辭職前就認識他了。他們在聯合搜查總部屬於同一組,井上平易近人,生著一張財神臉,完全沒有刑警的架子。他說由女性出馬比較好打聽消息,因此全權交由綾乃探口風。

「是啊。」綾乃搭腔。

他們在「Verde東中野」問了大約五名房客(包括隔壁的女房客),當中沒有人與鈴木陽子有來往,但所有人都記得與她同居的河瀨干男,也聽到過怒罵聲與慘叫聲。

看來,鈴木陽子當初確實與河瀨干男在那幢公寓同居,也被河瀨干男毆打過。

根據戶籍與住民票的記載,鈴木陽子於2009年11月與河瀨干男結婚,然後從中野區搬到三鷹市,在「三鷹Ester」定居。

然而,其他搜查員去三鷹市打聽時,獲得的結果卻都跟綾乃的相同:鄰居只見過鈴木陽子,從未見過她的丈夫河瀨干男。這地址果然是煙幕彈,河瀨干男八成不住在那裡。

結婚八個月後,即2010年7月,河瀨干男死於「三鷹Ester」附近三鷹市牟禮的路旁。生前被障眼法隱藏身形的透明人,死後障眼法也隨之失效,現出了原形。

「奧貫小姐,你怎麼想?河瀨這男人的暴力行為跟本案有關嗎?」井上問。

「該怎麼說呢……遭受家暴或虐待的女性,確實有可能一時衝動殺了丈夫或伴侶。」

從前,綾乃在女性搜查班處理過幾樁此類案件。

有些女人為了逃離不合理的掌控,會不惜殺害男方。雖然殺人於法不容,但有些人的確已走投無路,若不先下手為強,恐怕必死無疑。

這樁案子或許也是類似的情況,不過……

綾乃繼續補充。

「如果只是想逃離暴力,其實只要殺掉河瀨干男就好。」

「說的也是。」

井上點頭,啜飲了一口甜甜圈的附餐咖啡。

河瀨干男死後,鈴木陽子又與兩名男子結婚,當了兩次寡婦,八成是為了詐領保險金而殺人。

他們婚後都不曾出現在住家周遭,直到死後才橫屍在自家附近。

綾乃也喝起自己的咖啡——沒加牛奶也沒加糖。近來快餐店的咖啡變好喝了,黑咖啡喝起來也不錯。深黑褐色的液體在杯中波光蕩漾。

「若是能找到那個姓八木的男人,案情就明朗多了。」井上喃喃說著。

「是啊。」綾乃同意。

八木德夫。

他是撞死鈴木陽子最後一任丈夫的人。假如將一連串的離奇死亡案件視為連環保險金殺人案,那麼他就是最後的犯罪執行者。

科學搜查研究所在今天早上的搜查會議上提出了幾項報告。

詳細檢查「Will Palace國分寺」的屍體(應該說肉塊)後,他們檢驗出微量的三唑侖,這是很容易取得的強效安眠藥的主要成分。

此外,屍體的DNA與綾乃從Q縣「常春庄」帶回的臍帶DNA一致,屍體的身份被正式確認為鈴木陽子。如此一來,目前所知的案件關係人中,只剩下八木還可能活著。

現在八木下落不明,聯合搜查總部正討論是否該將他視為嫌犯,進行公開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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