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榮耀 第三十八章 計畫

「五百枚核彈?」塞弗羅小聲發出驚呼,「他媽的王八蛋,你快點告訴我你是在開玩笑,是不是?」

舞者在戰情室另一端揉著太陽穴靜默不語,赫莉蒂站在牆角悶哼一聲。「鬼扯。要是他手上有那種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用?」

「推測戰況的任務就交給實際跟他交手過的人吧?」維克翠開口,「阿德里烏斯的思維和正常人可是天差地遠呢。」

「這倒是沒錯。」塞弗羅附和。

「不過赫莉蒂的問題也很合理。」舞者有些不大自在。身邊圍繞太多金種,野馬還站在我身旁。「既然他有武器,為什麼沒用?」

「因為一旦使用,雖然能傷到我們,但對他自己的損害程度也一樣重。」我回答,「還有,只要出手,最高統治者就有充分理由將他拉下台。」

「也有可能東西根本不在他那邊。」賈王語氣輕蔑,他的藍色全息投影飄在眾人面前,「這是陷阱,戴羅,貝婁那少主很清楚你在乎什麼,所以故意拿出火星毀滅這個餌要你上鉤。可是這分明是胡謅。搬運核彈會在物質偵測系統造成多大的信號起伏?我的技術團隊怎麼可能沒察覺?更何況,一開始最高統治者製造核彈需要濃縮鈈元素,那時候我就該得到消息了。」

「除非是以前就做好的,」我回答,「很多舊時代的東西都沒有廢棄。」

「太陽系是很大的。」野馬淡淡道。

「我耳目也不算小。」賈王回應。

「以前大多了,」維克翠說,「我們在這邊拌嘴的同時,人家正忙著削薄你的耳目。」

革命領袖齊聚一堂,一同望向S-1988小行星的影像。它位於火星和木星之間小行星主帶,鴉女星族的凱琳群集,外觀是塊荒蕪巨岩。鴉女星族是地球某間能源產業主導的礦業重鎮,其中也有數座聲名狼藉、專做盜匪與走私生意的太空站。塞弗羅從冥王星返回火星時利用的小行星二○八 便是佼佼者。聽他說,當地人給太空站取的外號叫「痛苦聖母」,在那兒,擁有一千克冷凍氦三或一克叫「惡魔塵」的毒品似乎就能變成富翁。但對於該處的詳細情況,以及塞弗羅在站里做了些什麼,他一反常態從未詳述。金種開會喜歡圍成圓形或方形,因為這樣每個人能面對面,比起坐成一排更容易進行腦力激蕩。

他們崇尚優化交流,但我嘗試相反策略。我請大家專註於眼前問題——也就是盯著中間的投影——想找人吵架還得伸長脖子才行。

「可惜我們沒有最高統治者那種神諭怪物,」野馬說,「丟一隻在卡西烏斯手腕上就能知道是不是實話。」

「真抱歉,這裡沒有閣下以前那些高級的玩意兒。」舞者答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如拷問他吧。」塞弗羅坐在中間位置拿小刀修指甲,維克翠靠在他後面那堵牆,每次看到指甲彈到桌上就一臉不悅。塞弗羅左側是舞者,右側是一米高的賈王影像,夾在我們兩人之間。火衛一掀起崛起革命,宣布獨立,賈王暫代執政官之職。他趴在自家桌前,執白金摺疊剝殼刀撬開心形牡蠣,殼堆成均等五摞。就他外表,看不出對於胡狼的報復手段有絲毫憂慮。賽菲披著部落里象徵地位的皮草,滿身大汗,不斷在會議桌邊來回踱步,彷彿困獸。舞者被她弄得心煩意亂。

「想確定消息是真是假嗎?」塞弗羅問,「給我一把螺絲起子,十七分鐘內搞定。」

「我們真的要在她面前討論這種事嗎?」維克翠指的是野馬。

「她站在我們這邊。」

「你確定?」舞者問。

「少了她就爭取不到黑曜種聯盟,」我回答,「也無法找回奧利安。」和卡西烏斯談過後,我立刻與奧利安聯絡。她正率領和平號及殘存艦隊火速趕來。之前我完全沒料到還有機會見到那個難相處的女藍種和那艘船。離開萊科斯後,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像家的地方。「因為野馬,我們才獲得實質意義的軍力。她保留我的指揮權,容許奧利安繼續當艦長,如果目標並非一致,怎麼可能這麼做?」

「那這個目標是?」舞者追問。

「擊敗月球和胡狼。」她自己回答。

「那只是表象。」舞者說。

「她是自己人。」我又強調。

「只是暫時。」維克翠接話,「像她這麼精明的女子說不定只是借刀殺人、除掉對手,接下來權力到手。她要的或許是火星,又或者更多。」

當我們跟金種在一起時,朋友也討論過能否信任維克翠。對我而言這一切恍若昨日。我還記得除了洛克外無人挺身而出。她自己似乎沒察覺這局面多諷刺,又或者她對於一年前野馬出言質疑依舊懷恨在心,好不容易忍到今天,終於能夠以牙還牙。

「與裘利家族同一陣線實在稀奇,」舞者說,「不過這回她沒說錯。奧古斯都這門血脈善權謀,未有例外。」顯然舞者十分介意野馬之前行事不夠光明磊落,而她也早預料到這種場面,所以提過想留在自己房間,避免會議失焦。但若要革命成功,並在戰爭過後重組四分五裂的世界,我需要所有人的通力合作。

大家以為會由我出面為她辯護——這些人真的不夠了解她。

「你們的邏輯全都不通,」野馬自己開口,「我不是要羞辱各位,而是在陳述事實。假使有心加害,只要向最高統治者或我哥那裡打聲招呼,然後在船上放個追蹤裝置就成了。眾所周知,他們費盡心機卻遲遲找不到提諾斯,」其餘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而我明知得不到你們信賴,仍沒有那麼做。重點在於你們信任戴羅,而戴羅信任我。比起你們任何人,他對我更熟悉,也比你們任何人更有資格下判斷。像個小孩一樣鬧彆扭真是很要不得,現在可以專心討論正事了嗎?」

「……給我電鋸的話只要三分鐘……」塞弗羅繼續念叨。

「你不要再碎碎念了好不好?」舞者朝他吼。我第一次看他按捺不住。「你拔人家腳指甲,他當然會想盡辦法說你想聽的,這種做法沒有意義。」舞者、依薇、哈莫妮都曾受過胡狼嚴刑拷打。

塞弗羅雙臂抱胸。「老爹,你這樣比較太籠統了,不公平。」

「我們不用刑,」舞者說,「討論到此為止。」

「噢。是。好。」塞弗羅回嘴,「因為我們是好人嘛。好人怎麼可以刑訊逼供呢?正義必勝……只不過勝利之前要死多少好人?要看著多少朋友被別人砍成兩半呢?」

舞者望向我求援。「戴羅——」

賈王又撬開一顆牡蠣。「只要用對方法,並且縮小情報範圍到可供確認的程度,刑訊逼供就會有效率。所有工具都是一樣,沒有所謂萬無一失,就看你怎麼運用。我個人不認為目前有餘裕顧慮道德界線,我建議就讓巴卡家的少爺過去。拔指甲甚至挖眼珠,都無所謂。」

「我同意。」狄奧多拉一出聲,馬上驚動全場。

「就像馬提歐嗎?」我問賈王,「塞弗羅可是把他的臉給打爛了。」

賈王的小刀在牡蠣殼上滑了一下,戳到手掌。他皺起眉,含了一下見紅的傷口。「要是他沒瞞混過去,確實就會說出我在哪裡。就我的親身經驗,痛是最有效的談判籌碼。」

「我也同意,戴羅,」野馬說,「必須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說謊,不然我們的主要戰略就會被他擺布。這是典型的反情報。換作是你也會這麼做的。」是,遭胡狼酷刑虐待之前,我的確嘗試過。

進入正題後就一直沉默的維克翠陡然繞過會議桌,徑自走向投影。黑色的太空和明亮星點在她肌膚上躍動,金白色的頭髮落在憤慨的眼前。她竟褪下了灰色外衣,只留壓縮式胸罩。苗條健美的身材一覽無遺。維克翠平坦的腹部有五六條約八厘米長的斜向疤痕,持劍手臂上則多達十餘道,還有一些在臉部、頸部及鎖骨,都是銳蛇留下的傷。「有些疤讓我引以為傲,」她邊數邊說,「有些則不然。」維克翠轉身露出後腰,那裡的爛肉癒合後依舊千瘡百孔,是親妹妹以強酸侵蝕的結果。她又回過頭,抬起下巴,一臉狂傲。「我來到這裡,是因為我別無選擇,但我留下來則是出於自由意志。請你們不要讓我後悔。」

維克翠願意坦承不堪回首的往事,叫人十分訝異。我就不認為野馬能在眾目睽睽下放下戒心到這種程度。塞弗羅盯著這高挑的美女,目不轉睛。她穿好衣服後望向投影,動手將影像上的小行星放大。「能不能提高解析度?」

「這是普查局的無人機拍的,」我回答,「是將近七十年前的東西。我們沒辦法取得當今殖民地聯合會的軍事資料。」

「這已經派人進行了,」賈王說,「但他們對成果不樂觀。殖民地聯合會展開全面反擊,信息戰搞得網路烏煙瘴氣。」

「這種時候如果你老爸在就方便了。」塞弗羅對野馬說。

「他倒是從未提過這種事。」

「我母親提過,」維克翠回憶道,「她在我和安東尼婭面前說,倘若星系外緣出亂子,凱旋將軍可以拿些『小玩意兒』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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