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憤怒 第三十四章 弒神

我們拖著七個神,兩個死了,五個當俘虜。我換上奧丁的甲冑,賽菲拿了提爾的裝備,野馬則化身弗蕾亞。那些東西都是從阿斯嘉兵器庫搜出來的。走廊地板染紅,賽菲揪著一個男神的頭髮,其餘則由她的部下拽出來。一路發出乒乒乓乓聲。

最後,我們搭乘阿斯嘉的飛船回到山錐,但在此先利用洛基提供的密碼找到武器護甲,著裝後先收拾剩下幾個神。有兩人在阿斯嘉的計算機主控室指揮綠種,試圖突破賈王的信息封鎖,賽菲削掉一人手臂,再打暈另一人。綠種看得心驚膽跳,有兩人馬上舉拳暗示自己支持崛起革命。於是,我們通過他們協助,得以將其餘工程師關進貯藏室,並和賈王總部搭上線。

雖沒能聯絡到賈王本人,不過維克翠傳來最新戰況:塞弗羅的豪賭得手。火星防衛艦隊有三分之一強落入阿瑞斯之子和賈王的藍種控制。殖民地聯合會有好幾萬精兵被困在火衛一動彈不得。但胡狼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親自率領剩下的船艦猛烈反擊,並召回派到柯伊伯帶 的部隊回來增援。

我們利用阿斯嘉的生物探知系統找到另外三個金種,都在較低的樓層。一個女的在訓練室練劍,一見我的臉就棄劍投降——當個名人確實是蠻方便的。還有兩個躲在觀測站,來來回回切換攝影機畫面,沒多久前才發現屏幕上都是三年前的畫面。

捉到的人犯都上了磁力手銬,並以賽菲那頭獅鷲帶來的繩索捆在一起,塞住嘴巴。他們看見女武神山錐,一副要下地獄的模樣。

黑曜種從山脈深處蜂擁而出,想要見證這不可思議的光景。以前大家只能遠遠看著神明,他們總是以三馬赫的速度由春雪的天空一閃而過,留下金色光芒。如今我們將神捉了回來,身上甲冑釋放脈衝力場,扭曲空氣。飛船開炮毀了獅鷲獸欄遮風擋雪的大門。門熔化的場面讓我想起當初在和平號上苦戰,隨後拉格納便將污印獻給我。

原本我不想以這種方式說服黑曜種,我以為可以好好談,舍盔甲而穿防寒裝也是為了表示我們無意爭鬥,想尊重黑曜種,希望艾莉婭能明白自己的立場。我相信他們的抉擇,願意為黑曜種挺身而戰,就像我對全太陽系所宣告的那樣。然而,拉格納一開始就知道一切都是枉然,我也沒有多餘時間與黑曜種周旋、破除迷信。倘若艾莉婭真的不肯派兵加入革命,我只好動用武力或耍手段。洛恩也是被我逼得無路可退才點頭。要讓黑曜種聽進我說的話,只有一種語言可行。

力量。

賽菲啟動手套,脈衝波掠過我頭頂,轟向女王禁區的門。老舊鐵門被打得彎曲熔解,鉸鏈嘎嘎作響。我們穿過一大群黑曜種,諸多巨人聚集大廳,左右下跪膜拜。這樣強大的種族竟因迷信而式微。從前黑曜種士氣旺盛的時代,他們曾試圖渡海,建造大船、運送勇士出航,卻被金种放在海中的雕塑生物覆滅,又或者直接遭遇金種從空中將其燒毀。他們最後一次出海已經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

進入謁見廳,我們再度與艾莉婭見面。這次她麾下七十七個善戰將領都在場,一齊轉身瞪來,周圍火爐冒著熊熊火焰與濃煙。每個人都高大魁梧,白髮及腰,袒露胳膊;腰帶上鑲著鐵扣,背上扛著重斧。燈光雖暗淡,可是黑色眼珠和戒指上的寶石閃閃發亮。但同時他們也因為太震驚,屹立三百多年的大鐵門竟一瞬間燒紅傾倒,眾人啞口無言,也不知道是否該下跪。我上前時,七個天神還被拖在後頭,野馬和賽菲將俘虜一個個向前丟,又踢了他們的腿。金種軟在地上,但搖搖晃晃想爬起來。他們遭蠻族包圍,又被烏煙籠罩,竟然還沒忘了維護尊嚴。

「這是神嗎?」我隔著頭盔咆哮。

沒人回應。艾莉婭緩緩穿過站立兩側的將領。「我是神嗎?」我又暴喝,取下頭盔,野馬與賽菲也跟著做。艾莉婭目睹女兒穿上天神的胄甲,嚇得往後一縮,微微蠕動嘴唇,顯然十分恐懼;但她繼續上前,走到五名被捆綁塞嘴的金種面前。金種總算站穩了。每個身高都超過兩米。然而駝背的艾莉婭還是比我高一個頭。她瞪著過往信奉的神明,半晌後又望向她僅剩的女兒。「孩子,你幹了什麼好事?」

賽菲沒有回話,手裡銳蛇卻動了一下,引起黑曜種將領注視:女王的孩子居然持有神兵利器?

「山錐女王,」我的語氣彷彿雙方未曾謀面,「我叫戴羅,出身萊科斯,與拉格納·佛勒洛是歃血為盟的兄弟,同時也率領崛起革命,對抗偽裝神祇的金種。你們都看見了天上的戰火,那就是我的軍隊。在距離這片冰雪極其遙遠的深淵中,有奴隸挺身而出,為公平正義而奮鬥。我帶著山錐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英雄回來……」我朝金種俘虜揮了一下手,他們以惡狠狠的眼神傳達整個族群的怨恨。「但你們的英雄來不及說出真相,告訴你們同胞遭受奴役,就先被金種殺害了。他派回來的先知所言屬實,你們信仰的神全都是假的。」

「騙子!」有人尖叫。是個背和膝蓋都挺不起來的巫醫。他吱吱喳喳、不斷吼叫,直到賽菲作勢才肯停下。

「騙子?」野馬低吼,「我進入阿斯嘉,看過那些神明吃飯睡覺,甚至做愛和便溺的地方,」

她啟動脈衝手套。「這不是神力,」接著又以重力靴飄浮在空中,黑曜種都看呆了,「這也不是,都是科技。」

艾莉婭明白為時已晚,女兒已經找出了真相,族人也難再回頭。到頭來,我和她只是一體兩面。

本以為不必走上這條路,可惜沒能堅持到最後。然而,面對戰爭時絕不能固執己見,勝利才是首要之務。此外,我猜野馬也比較喜歡現在的局面。她一直擔憂我會鑽牛角尖,放出洪水猛獸卻無法控制。如今她體認到我願意妥協,懂得何時必須展示武力,想必心裡踏實許多。她需要能創造未來的人,但也需要能屈能伸、隨機應變、可以打勝仗的盟友。

至於女王呢?她已看到族人的眼神。所有人的焦點都放在我的劍上,劍刃還留有天神的血,因此成了聖物般的東西。艾莉婭還很清楚,我大可指稱她是金種的共犯,煽動同胞推翻她。可是我卻假裝這是雙方初次接觸,給她台階下。

遺憾的是,我摯友的母親卻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徑自走到賽菲面前。「我懷你、生你、養你,你就這麼回報我?謀反?瀆神?你配不上女武神的名號。」女王望向族人。「他們說謊,快點解救神明,宰掉這些邪魔歪道——殺光他們!」

將領還來不及抽出武器,賽菲一個箭步上前,揮舞我給的銳蛇,斬下母親頭顱。腦袋落地時她眼睛仍是大睜,那副高大的身軀支撐了幾秒,慢慢向後倒。賽菲站在女王屍首旁吐了一口口水,轉身面對子民。二十五年之後,她第一次發出聲音。

「她早就知道了。」

賽菲的語調低沉,充滿殺意。音量雖小,幾乎像是耳語,但卻比如雷聲轟隆更能穿透大廳。她背對金種俘虜,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獅鷲骨座前面,母親的寶箱已十年未開。賽菲彎下身子,手指緊扣箱鎖,喉嚨傳出一陣野獸般的鼓動。她的手磨出鮮血,但鐵鎖終於斷開,被拋在地上。掀開箱子後,賽菲掏出一件老舊的黑色蟲皮甲,艾莉婭就是穿著它征服白色海灣;接著又拿出紅色龍鱗披風,是女王年輕時殺掉的巨獸。然後,她舉起母親使用的巨型黑色雙頭斧,從反光判斷,那根本就是強化鋼的鑄造品。賽菲拖著斧頭,轉身走向金種。

她做了個手勢,野馬過去扯下金種的口塞。

「你是神嗎?」賽菲講話的語調與哥哥大相徑庭,語氣生硬冷漠,堪比嚴冬暴雪。

「凡人,你們等死吧。」對方回答,「再不放了我們,阿薩神族就要降下火雨焚燒這片土地。你們應該很明白才對。我們可以融化冰雪、毀滅世界。神的力量不是你們能想像的,身為聖痕者就是掌握千年……」

賽菲一斧斃了他。血濺到我臉上,但我不為所動。我將人帶回來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何況本來就不能留他們活口。金種自己要塑造神話,就得面對神話終將走入黃昏 。野馬走到我身邊,意味她並不排斥眼前所見,但眼睛卻直瞪著金種。她一定想起自己看過太多死亡,我們的責任是讓每一條消逝的生命都不會白費。

我也默默為面前的金種哀悼。死到臨頭,他們卻不畏首畏尾,挺直腰桿,一臉傲氣。飄著黑煙的大廳離家很遠,孩提時代騎馬玩樂的莊園也在千萬里外;濟慈的詩、貝多芬的音樂、福爾默的發明都恍如隔世。一名中年女金種轉頭看著野馬。「你什麼感覺都沒有嗎?之前我是你父親的部屬,你小時候我們還見過。都是他那場鐵雨害我淪落至此。」她瞪著我,開口念誦埃斯庫羅斯 的詩。聖痕者時常以此作為戰吼。

起身引領命運之舞!

揚起凡人怨惡之曲……

吾輩統治大地,掌控生死,

犯我者報應必至!

雙手潔凈無垢,

便無須惴慄懷憂。

金種一個個死在賽菲斧下,只剩方才發言的女性。她高高仰起頭,嗓音清亮,直視我雙眼,顯然同樣堅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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