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征伐 第三十五章 茶會

我們持續躲在貨艙里,直到接近希爾達族小行星。我們的目標是之前屬於奧古斯都、如今落入普林尼手中的旗艦無敵號。鐮翼艇從旁邊掠過,要求起降許可暗號。駕駛員傳送暗號後,由鐮翼艇陪同,與其他貨船一起排隊,魚貫進入無敵號的機棚。乍看之下,此情此景很像古代的沙漠都市,城外有一輛輛貨車等著進城,只不過,現今時時刻刻都有炮口對準。

我們砰一聲落地。駕駛員打開尾側艙門,我帶著大家跳出去。機棚內一名橙種女工的目光從數據終端挪到這兒,訝異地發現我們不是棕種搬運工,而是全副武裝的戰鬥部隊。她毫不遲疑地低下頭,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塞弗羅笑了,過去輕拍她的頭:「比金種聰明多了。」

無敵號的機棚里相當混亂。燈光從超高屋頂往下打,橙種、紅種四處奔波,拿著焊接噴燈修補船殼,互相吆喝。我帶隊穿過機棚,走向升降梯。從這兒可以通往戰艦各部位。

我們所經之處,沉默皆如燎原野火,連噴燈也不再閃爍,所有大呼小叫全數停止。他們目瞪口呆。隊伍以我和洛恩為首,野馬與卡琺克斯陪在兩旁,第二排是洛克、塞弗羅以及戴克索,第三排是維克翠與號叫者,拉格納殿後,彷彿一名蒼白高大的牧羊人。

他終究走出了冰櫃,加入我們。我們交換了眼神,對彼此點點頭。這場革命又多了一名將領,我越來越有信心。

看我們的裝扮就知道來意不善,但沒人敢出面攔阻。我的黑色護甲上雕出咆哮的獅子,覆蓋薄薄一層脈衝護罩,左手上的神盾啟動,藍色表面彷彿將周圍的光線盡數吸入,白色銳蛇纏在臂上。一行人的軍靴在金屬甲板踩出沉重步伐,卵石與她的綠種團隊先行動,任務是破壞戰艦的通訊系統。

有個赤銅種發現我們,拿起數據終端想要報警,拉格納瞬間竄到他身邊,拍肩的力道逼得那人跪到地上。「別亂動。」

進入升降梯等於深入敵艦,目前還不需要動武。我們直接到指揮中樞的上面一層,升降梯門開啟,我們馬上面對一支灰種陸戰隊。

「隊長,麻煩你帶大家跟著弗吉尼婭·歐·奧古斯都小姐去一趟工程區。」我先開口。對方的領袖視線一掃,明白事態嚴重,稍微遲疑後行禮答應。他的部下一頭霧水,不過仍乖乖隨著野馬及忒勒瑪納斯父子快步離去。

撐到此時,警笛還是響了。

號叫者散開,準備拿下引擎室以及維生系統。我帶著其他人繼續前進,並不急著前往指揮中心,普林尼此刻正在那兒招待新黨羽。現在要先處理的是禁閉室。洛克、維克翠、洛恩、塞弗羅以及拉格納飛竄上前,我還沒進去,裡面所有守衛都已失去行動能力。

被囚禁於此的人中,約四十名是對奧古斯都家族效忠的聖痕者。牢房不大,以特殊玻璃材質包圍。塞弗羅上前,拿出數據鑰匙一間一間打開。

「對收割者說謝謝。」他對每個人都這麼講。有一名高大、有些歲數的女聖痕者聽他講了四次後才意識到不跟塞弗羅一起玩這遊戲就沒法子出去。聖痕者一個個翻了白眼,依他吩咐這麼說。「就一個又高又老的聖痕者而言,你可真乖。好棒好棒,」塞弗羅釋放對方,「洛恩!給你找到老伴了!」他再走幾步,停在胡狼的牢房前。

「我的小眼睛看見一個東西!」塞弗羅開心地叫,「等等!現在我又有兩顆眼珠子了!」

「放我出去,」胡狼語調平淡,「我懶得和你玩,矮子精。」

「快說『謝謝收割者』。還有,我知道你一定記得我的名字叫塞弗羅。」

胡狼也翻了白眼:「謝啦,收割者。」

「像個奴才乖乖鞠躬行禮。」

「懶得理你。」

「快把人放出來。」洛恩低吼。

「得讓他陪我玩一玩!」塞弗羅堅持,「不乖怎麼可以出來呢!好吧,不然來猜謎,我口袋裡有什麼?」

但我也膩了,站在塞弗羅後面指指自己的眼睛。

「一顆眼珠。」胡狼說。

「該死,是誰泄的密?」

洛克從塞弗羅手裡接過鑰匙在機器上掃描,胡狼加入隊伍。「塞弗羅,你也該成熟點了。」洛克低聲道。

「你們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毛病?」塞弗羅問,「反正我們不急著走,幹嗎不打發一下時間?」

我們刻意放慢節奏,才能對普林尼製造更多心理壓力,使他懷疑自己的部下是否倒戈。當然,他一定安排了收錢辦事的殺人部隊,多半是傭兵團,然後自己躲在人牆後面,不會輕易露臉。

「你父親在哪兒?」我問。

「不知道,」胡狼說,「我猜他根本就不在這艘船上。我妹妹平安抵達了?」

「對。」

「那就好。」他轉頭與洛恩寒暄,「好久不見,阿寇斯先生。小時候我父親不准我讀你的故事,但我還是自己偷偷看了一些。石腸那個故事真是讓我晚上睡不著覺。」

「你在學院里的表現也一樣,」洛恩冷笑著偷偷瞥我一眼,「看過你的手段以後我也嚇得睡不著。」

胡狼咯咯笑:「看來你在木衛二的任務相當成功,戴羅。」

「對方如預期踏進陷阱,艾迦逃走了。」

「那就修正這個問題,繼續這場戰爭。」

洛克的視線在我們之間來回,似乎發現我們談話有某種默契。又是一件我沒告訴他的事,我們的鴻溝越來越難跨越。

我們進入低等色族的食堂,此時正好是午餐時間,野馬已經先一步到達。裡面有幾百個負責船隻與電機的橙種、在廠房工作的紅種,以及擔任門房的棕種。他們本來在交頭接耳,塑料餐具和金屬桌椅咚咚響,一看見拉格納走進來就全呆住了。死寂之中,只有一個慌亂到還沒察覺異狀的棕種保安放聲大叫,但立刻被同事捂住嘴巴。

拉格納走到房間中央,不等那些人起身就直接搬起桌子,將金屬螺栓硬生生拔斷。桌子發出吱吱嘎嘎聲被拖走,那些勞工還坐在連接著的椅子上,一個個瞪大眼睛,不敢動作。他們盯著我們這群約五十名的金種,不知該如何是好。

忒勒瑪納斯父子搬了直徑兩米、厚度一米的圓形金屬物體過來,他們去工程區就是為了找這玩意兒。儘管手臂被護甲包住,但仍能看得見筋脈鼓起。可見這塊東西有多重。野馬對照數據終端,指點他們該放哪裡:「就這兒。」兩人將那塊金屬丟在她指定的位置,灰種跟著抬進一個很大的電源機組,安置在旁邊桌上。

「號叫者,弄點聲音。」我通過通訊器下令。

「抱歉,對不起,借過一下。」卵石揮著小胖手,拉著電線連接電源與巨型金屬碟。

廣播系統啟動。「普林尼。」語調有點兒太親密。我轉頭一看,果然是塞弗羅帶著兩個綠種在通訊站前搞鬼。

「塞弗羅!」我和野馬呵斥他。

他比了比手指,要我們別礙事。

「就快……」綠種客氣地說,「連上了。」

「親愛的普林尼。」塞弗羅通過廣播,開始唱歌。

要是你心跳像打鼓,

腿上有點兒濕,

那是因為收割者,

找你有事——

他這句歌詞唱了三遍後,拉格納忍不住抓起一張桌子丟過去。桌子砸出火花,塞弗羅緩緩抬頭,發現桌子打在離自己不遠處,氣得猛轉過身:「你這王八蛋是哪根筋有毛病!你這山裡野人反應過火了!」

「那押韻……唔。」拉格納發出煩躁的呻吟。

「這你找來的?」野馬和我互望一眼。

「你說哪個?」我剛說完,塞弗羅又對拉格納痛罵,最後狠狠用手比了髒話。

「你……好像雞在叫。」拉格納回他。

「還輪得到你嫌我?」塞弗羅錯愕地朝我看過來,「你管一管他!」

我可不想蹚渾水。

「可以干正事了嗎?」洛恩說。

「說得好,大家正經點。」

我們戴上頭盔,從顯示屏可以看見電力與溫度數值。「動手吧。」我對野馬說。

她啟動蛭附艇的高溫鑽頭。蛭附艇是為了將登陸隊伍送入敵艦設計的,因此鑽頭足以在船殼上開出大洞,要破壞內部地板當然是小事一樁。我們就在指揮中心正上方。我索性跳上鑽頭。

無論對於地獄掘進者、軍事行動,還是我們的生命來說,衝勁代表一切。移動,不停移動,將路徑上的一切阻礙全部撞開。

「你還記得我先前說過的話吧?」洛恩問。

「要圓滑點?」我問。

他的鬍子底下露出帶著邪氣的笑容:「我開玩笑的。嚇死他們。」

我往野馬瞥一眼:「沖。」

她按下開關,鑽頭髮出紅光,熱度傳了過來。低等色族看了紛紛丟了食物,往外逃竄,地板如沙漏內的沙子,往下熔解凹陷。轟一聲,鑽頭從破洞墜入下層。站在上面的我彷彿又成為地獄掘進者,但僅是匆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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