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金種 第二十二章 部族

費徹納一早就離開了。旗幟躺在他的椅子上。那是一面鑲著鐵邊的一英尺長的旗,上面繪著嗥叫的狼,腳踏蜷曲的毒蛇,下方是代表社會的鑲嵌著星星的金字塔。旗幟一端的鋼框固定在五英尺長的橡木旗杆上。如果城堡是我們的家,這面旗就是我們的榮耀。有了它,我們可以將敵人變成我們的奴隸,只需要把它按在他們額頭上。那兒會出現一個狼形紋章,直到被另一面旗子碰觸為止。奴隸必須服從我們的命令,否則就要以蒙羞者的身份度過餘生。

黎明前的黑暗中,我坐在旗幟對面,吃著阿波羅送來的東西餘下的部分。迷霧中傳來一聲狼嗥,穿過主樓高高的窗口。高挑的安東尼婭第一個來到我身邊。她像一座孤高的塔樓,或者一隻美麗的金色蜘蛛一樣滑進大廳。我不清楚她在人格上更偏向哪一個。我們對視一眼,沒有打招呼。她想做學級長。

接著,慢悠悠走進來的是卡西烏斯和易怒的波拉克斯。波拉克斯抱怨著昨晚上床的時候沒有粉種人服侍他。

「這旗子丑得可怕,你們覺得呢?」安東尼婭不滿地說,「他們至少該加上一點顏色。我覺得應該把它塗成紅色,代表怒火和鮮血。」

「不太重。」卡西烏斯抓著旗杆掂了掂,「我以為會是金的。」他欣賞了一會兒黑石頭裡的金色學級長之手。他也想得到它。「他們給了咱們一張地圖。不錯。」

牆上出現了一張新的地圖。城堡附近的細節做得非常詳盡,其他地方則略為簡單,戰爭的迷霧。卡西烏斯拍拍我的背,也吃了起來。他不知道我昨晚又聽到他的哭聲了。我和他共享一間新找到的寢室,在主樓的高塔上。其餘的人大都睡在主塔里。提圖斯和他朋友們佔據了矮塔,儘管他們根本填不滿屋子裡的空位。

當塞弗羅拽著一頭死狼的腿拖進來的時候,分院的大多數人都醒了。狼皮已經剝好,內臟也掏掉了。

「矮子精搞到食物了!」卡西烏斯文雅地鼓起掌來,「唔。我們需要木柴。你們誰會生火?」塞弗羅會。卡西烏斯露齒笑了起來:「你當然會,矮子精。」

「你覺得綿羊殺起來太容易?」我問,「你是從哪兒搞到武器的?」

「我生下來就有。」他的指甲上全是血。

安東尼婭皺起鼻子:「你這該死的究竟是在哪兒長大的?」

塞弗羅沖她伸出中指,比了個十字。

「啊,」安東尼婭嗤之以鼻,「原來是地獄。」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在我們中的某一個攢夠當學級長的五分之前,還有不短的一段時間。」等所有人都聚在桌前,卡西烏斯高聲宣布,「自然而然地,我想,在確定學級長之前,我們需要一個領袖。」他站起身,迅速從塞弗羅身邊跑開,把手放在旗幟邊上:「為了有效地行動起來,我們必須迅速得出一致的決定。」

「你覺得該從你們兩個傻瓜里選哪一個?」安東尼婭乾巴巴地問道。她的大眼睛從他身上轉到我身上,然後轉身面向其他人,聲音變得像濃稠的糖漿一樣甜:「眼下,我們中的哪一個比其他人更適合做領袖?」

「他們弄到了晚餐……還有早餐。」坐在洛克身邊的莉婭溫順地說,指指吃剩下的食物。

「他們筆直地衝進了一個圈套——」洛克提醒說。

安東尼婭彷彿洞察一切般地點了點頭:「是的,是的。這一點非常明智。魯莽的舉動會給我們帶來危害。」

「——然後打贏了戰鬥。」洛克把話說完。安東尼婭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桌腿打贏了拿著真正武器的人,」提圖斯表示部分贊同,「但之後他們扔下食物逃了,給了我們食物的是費徹納。他們本來會把食物丟下,像棕種僕役一樣送給敵人。」

「是的,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卡西烏斯說。

提圖斯聳聳肩:「我只見你像個精靈種一樣逃了。」

卡西烏斯冷了下來。

「注意你的措辭,朋友。」

提圖斯舉起雙手:「我只是在說我觀察到的,為什麼這麼生氣呢,小王子?」

「注意你的措辭,朋友,否則我們交換的就不是意見,而是刀劍了。」卡西烏斯拿起從敵人那裡搶到的乾草叉,指著提圖斯,「聽見了嗎,提圖斯·歐·萊德洛斯?」

提圖斯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看我,把我和卡西烏斯劃分到了一起。轉眼之間,在所有人眼裡,卡西烏斯和我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國家。風向轉換得如此迅速,這就是政治。我不慌不忙地玩弄著繳獲來的小刀。整張桌子的人都盯著那把刀,尤其是塞弗羅。身為紅種人,我的這隻右手曾採集過一百萬噸氦-3礦物,左手則有五十萬噸。一個普通低等紅種人的靈活性能把這幫黃金種嚇住。我把他們弄得頭暈眼花。刀子在我靈敏的手指上,像蜂鳥翅膀一樣翻飛著。表面上我鎮定自若,腦子卻在加速運轉。

我們都殺過人了,那些人只是賭注。而眼前的這些人是什麼?提圖斯已經明確表示過他想殺人。我敢打賭,現在我就能阻止他,把我的刀插進他的脖子。這個念頭幾乎讓我的刀脫手飛出去。從這雙手裡,我能感受到伊歐的死亡。我能聽到朱利安死時那個潮濕的重擊聲。我無法承受更多鮮血了,尤其是不必要的血。我可以逼退這個大個兒的小子。

我抬起眼,與他的視線齊平。我冷冷地看著他。他則緩緩露出微笑,帶著幾不可察的輕蔑。他在挑釁。如果他不移開視線,我就得和他打一架,或者做點別的了。這是狼的做法,我想。

刀在我手中一圈圈旋轉著。提圖斯突然大笑起來。他移開了視線。我的心臟跳得沒那麼快了,我贏了。我恨政治,尤其在周圍的人全都自視甚高,想掌握控制權的時候。

「我當然聽見了,卡西烏斯。你離我只有十英尺遠。」他咯咯地笑著說。

提圖斯認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公開挑戰卡西烏斯和我,即便他和他的團伙一起上。他看到了我們是怎麼對付那幫刻瑞斯小子的。就這樣,我們划出了界線。我突然出面,站到了卡西烏斯一邊。這打消了提圖斯的衝勁。

「有沒有人不希望我們兩人中的哪個成為領袖?」我問道。

「我不希望安東尼婭當頭兒。她是個賤人。」塞弗羅說。

安東尼婭聳了聳肩表示贊同,但驕傲地昂起了頭。

「凱西,你為什麼急著給我們找個首領?」她問。

「沒有首領,我們就會按照各自的意願隨意施為,變成一盤散沙。」卡西烏斯說,「這樣我們就輸定了。」

「而不是按照你的意思行事。」她溫和地笑了笑,點點頭,「我明白了。」

「你對我不必這樣紓尊降貴,安東尼婭。普里安也同意我們需要一個領袖。」

「誰是普里安?」提圖斯笑了起來。他竭力想再次成為關注的焦點。火星上所有的黃金種孩子都認識普里安。提圖斯想藉此暗示殺了普里安的是自己,而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又有了動力。但我知道,殺死普里安的不是提圖斯。他們是不會把他這樣的人和普里安分到同一組的。他們只會給他一個孱弱的對手。提圖斯不僅是個恃強凌弱的人,還是個說謊者。

「啊,我知道了。你跟普里安搞過密謀,所以知道該怎麼做,是嗎,卡西烏斯?你比我們加起來都聰明?」安東尼婭朝桌子揚了揚手,「你覺得沒有你的守護,我們就沒救了嗎?」

她在誘他入套,還有我。

「聽著,小夥子們,我明白你們想成為領導者,」她接著說,「我非常明白。做領袖是我們的天性。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傑出的才能,都是天生的領袖。正因為如此,才會有學級長制度。等我們中的某一個得了五分,成為學級長時,領袖就產生了。

「在那之前,我建議我們暫且保持現狀。如果卡西烏斯或戴羅做到了,他們就是領袖。我會對他們言聽計從,像粉種一樣馴順,像紅種一樣盲目。」她向其他人打著手勢,「在那之前,我想你們也有機會努力一搏……不管怎樣,這將決定你們的未來。」

她極其聰明地給了我們致命一擊。毫無疑問,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個小崽子都認為,在這種安排下,他們取勝的把握會更大一些。他們都巴望著能多一個機會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現在安東尼婭把機會給了他們。接下來會是一場混戰,而最後她可能會成為學級長。她絕對是只蜘蛛。

「看!」莉婭在洛克身邊說。

城堡外傳來一陣號角聲。

旗子選在這個時候發起光來。蛇和狼由鋼鐵變成了閃亮的金黃色。不僅如此,牆上的地圖也活了。我們的旗幟在微縮的城堡上飄揚起來,刻瑞斯分院的也是。地圖上看不到其他城堡的標誌,但未被發現的分院的旗幟在地圖上空飄動著。毫無疑問,等我們把周圍的土地偵察過之後,它們就會移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遊戲開始了。現在所有人都想當學級長。

我明白民主制度為什麼不合法了。孩子們叫嚷起來,他們覺得挫折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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