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竹藏的行蹤終於曝光了!但是和搜查當局的預期相反,這項發現對案情並沒有帶來一絲曙光。因為找到他的時候,竹藏先生已經是不能言語的屍體了。
九月一日,星期六的早上,松下課長因為連日來在酷暑下疲於奔命,所以九點了還在床上酣睡。晏起的松下課長正吃早飯的時候,惱人的電話就傳來了這項重大的消息。
「不要吃了啦!馬上出發吧!」
松下丟下了筷子馬上站起來,帶著憂慮的眼神朝研三望去。
「發現了最上竹藏的屍體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松下說了這句話。研三一聽,哪裡會拒絕,馬上準備好,兩人就坐上警務處的汽車,在青梅街道上全速向西奔去。
「哥,你是說——最上竹藏的屍體。是不是自殺?」
一坐上車子,研三馬上就提出問題。
「不知道。電話里沒講清楚。」
「那——是在那裡發現的?」
「說是在一間貯藏室里。聽說是最上的。不過沒人住,人家都叫它鬼屋。」
松下課長說完,就再也不作聲。不管研三再問什麼,他只是默默地抽著煙草。
賓士的車子,一路經過了荻窪、西荻、吉祥寺,從窗口望出去,沿途的景色漸漸地變為鄉下的風光。到三鷹車站橫越鐵軌的時候,站在派出所前面的秋田刑警舉起手攔下車子,然後上車坐到旁邊。
「發現屍體的是誰?」
不等他休息喘口氣,課長劈頭就問。
「是最上建築公司里的職員。」
「怎麼發現的?」
「叫作鬼屋的那棟老房子,因為抵押的關係,所以轉手變成最上的財產。由於名聲不好,最上也很困擾,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後來決定拆除,移到其他地方重建。因為決定明天要動工,所以那個員工就先來查看一下,誰知發現了貯藏室里的屍體。」
「死因呢?」
「用手槍朝腦袋開了一槍,立即斃命。」
「兇器呢?」
「好好地握在手上。」
「自殺嗎?」
「還不敢確定。不過是一槍斃命沒錯。」
「嗯——」
課長很快地低吟了一聲。隨即車子向左大轉彎,就停了下來。
「從這裡車子過不去,請下來走一段路吧!」
「好。」
迅速地下了車,課長熄了煙,兩眼直視著前方。
從三鷹車站向東北徒步大約三十分鐘的距離,這裡的景色仍遺留著昔日武藏野的風貌。雖然如此,國木田獨步①的名著《武藏野》里當時的一草一木,如今早已變為滄海桑田了。隨處可見的是遠遠的工廠大屋頂,時代變遷的足跡流露無遺。但是細細環顧四周,仍有櫟木及楢木交錯稀疏的林子,以及涓涓小溪的水聲,令人不免佇足的風情,依然猶存。
但是,再動人的美景,對此時的松下課長來說,也只能喟嘆無緣。他左顧右盼地四下里瞧,也不過是為了努力在腦海里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
「就是那間在雜木林里的房子!」
秋田刑警指著那棟在溪邊,有五、六十公尺遠,在細長彎曲的小路盡頭的房子這麼說。
「只有這條通路嗎?」
「是的。不過,這種地方隨便橫越田林走過去也可以。」
「最靠近的人家距離有多遠?」
「差不多三四百公尺以上。」
「那走吧!」
課長率先開步走去,連日的晴天,使得小徑十分乾燥,根本就沒有任何可疑的足跡。走了五六十公尺,在崩壞的土牆前面,躲在樹蔭處的警官慌忙地立正敬禮。
大門從裡頭閂著。
「從哪裡可以打開?」
試圖打開門把的課長回過頭去問刑警。
「那兒有邊門。」
「哦!」
沿著土牆轉兩個彎繞到後面,有個小的邊門。走到這裡一看,大概有三百坪。走進門,在盛夏的艷陽曝晒下,嫩草味撲鼻而來,建築物蓋得四四方方的,差不多四十坪大。後面白牆崩塌的地方,僅有一間貯藏室而已。
「這棟房子裡面變成什麼樣子?」
「榻榻米和裝潢通通拆掉了。在這種時代,連玻璃也全拆掉了。裡面什麼也沒有,偶爾有要飯的或流浪漢進來歇腿。」
課長點點頭,又重新點燃煙草,隨即往貯藏室走去。守在貯藏室門口的警官,看到課長來,就用力把門打開。和貯藏室特有的臭味混雜在一塊的屍臭味刺鼻而來。研三碰了一下哥哥的肩膀往裡面瞧。剛開始什麼都看不清楚,一會見赫然瞥見在微暗的角落裡橫躺著一具屍體。
「把窗戶打開吧!」
一開窗戶,陽光刷地射進陰鬱的貯藏室。無數的蒼蠅在貯藏室里盤旋不去。裡面有個像裝啤酒的空箱橫倒在前面,最上竹藏的右手握槍抵著頭倒在地上。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右耳的上方有個小洞,暗紅的血流到地上,和塵埃凝結一起。
「死了幾天了?」
「大概有三四天。」
「那麼,就是在北澤命案發生的當天或者是隔天咯?」
「是的。」
「是用這隻手槍嗎?」
「不錯。子彈從右耳上方斜穿過腦袋,像這樣一發就死了。」
「有沒有格鬥或暴力的跡象?」
「幾乎都看不到。」
「身上的東西呢?」
「皮包裡面大概有紙幣兩千塊。不過,手上那隻金錶至少有七、八千塊。」
「有沒有痛苦的表情?」
「實在隔太久了,現在不容易辨認。」
「手槍呢?」
「勃朗寧三六式,有滅音裝置。」
「和最上家裡發現的那隻外殼一樣嗎?」
「一樣。」
「手槍上的指紋呢?」
「除了死者的指紋以外,沒有別人的。」
「有沒有他殺的跡象?」
「看不出來。」
「如果是自殺,就是坐在空箱子上扣扳機射擊頭部,因為震力而滾到地下的嗎?」
「我想應該是。」
「手槍的子彈呢?」
「六連發的,全裝上了。不過,只射了一發。」
「和子彈的彈痕一致嗎?」
「如果沒有解剖,取出子彈比較,不能很肯定地下斷言。不過大概不會有什麼差錯。」
「裝了減音裝置,那麼在貯藏室裡頭開槍,外面聽不到吧?」
「是的。本來在貯藏室里,所有的聲音都很難傳出去——尤其是這兒離土牆還有一段距離,除了在屋子裡面,我想誰都聽不到。」
「好,知道了。把最先發現屍體的那名職員帶來吧!」
課長隨即蹲下去察看屍體,再次巡視貯藏室里的一切,然後向那棟老宅子走過去。坐在污穢的走廊,眼前這個約莫廿七八歲的年輕人微顫地朝課長點頭示意。
「我叫吉岡一郎。廿八歲,最上建築公司的職員。」
「是你發現屍體?」
「是的。」
「死者是董事長最上竹藏沒錯嗎?」
「沒……錯。」
吉岡一郎彷彿想起了屍體那副恐怖的死狀,顫抖地閉上了眼睛。
「把發現屍體的情形,從頭詳細地說一遍。」
「是。這棟房子大約是在三個月以前,變成公司的財產。並不是老闆自己要買的,因為老闆借錢給對方,對方無法償還,最後拿房子抵押,借款大約是建地的價值。然而,風評不好,據說傍晚走到附近,可以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我想是沒這回事,最先蓋這棟房子的主人,因為事業失敗,在貯藏室弔死。第二任主人,聽說發了瘋。第三任主人和某刑事案件牽連,現在關在拘留所裡面。老闆他雖然取得土地的所有權,卻一直很傷腦筋,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因為不太吉利,想把房子拆除。決定明天開工,所以……」
「等一下。是什麼時候決定開工的?」
「差不多兩個禮拜以前。」
「那麼,就是竹藏失蹤以前咯?」
「是的。」
「那麼,最近這棟房子要拆除的事情,是不是最上公司里的人都知道?」
「有關係的人都知道。」
「那主管稻澤知道嗎?」
「當然知道。」
「好,再繼續講吧!」
「其實,為了這次董事長失蹤的意外事件,各項準備工作都拖延下來,但總不能一直拖下去,所以我就先來看看。本來還有另外一個人要來,在火車站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人,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雖然別人都說這是一棟鬼屋,但是我想大白天的,總不會有鬼出現,就從邊門進來。屋子裡連榻榻米、傢俱都沒有,小偷也沒興趣光顧,大概是這樣才沒上鎖。貯藏室的門好像是開著的。當時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