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松下課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十點了。

「好熱,好熱哦!簡直像洗蒸氣浴一樣。」

他把公事包交到太太的手上,就馬上往浴室飛奔。惠子對著洗澡的丈夫說:

「怎麼!又有案子發生了嗎?」

惠子擔心地問道。

「咦?研三對你說了什麼嗎?」

「不,沒有……」

「那可就怪了。」

「研三發生了什麼事嗎……」

「可以說跟他有關係,也可以說跟他無關。總而言之,今天的案子,最早發現死者的就是他。幸好,他昨晚和我一起喝酒。和搜查課長在一起,倒是沒有比這個不在場的證明更確實的了。」

一邊笑著,一邊穿上了浴袍。

「去叫研三來吧!」

說著,走進了書房。

被惠子叫出來的研三,畏畏懼懼地走到書房。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好,就默默地呆立在那裡。

「不要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站在那裡做什麼呢?!坐下來!今天辛苦了……」

「不會的,沒有什麼啦!」

「你對這次的事件有什麼看法?」

這時,研三畏畏縮縮地把藏在口袋裡的信封掏出來,放在哥哥的桌上。

「像我這種人,實在沒什麼本事好說。不過,這包東西也許對案情有幫助。」

「到底是什麼?說話吞吞吐吐,真是的——」

「是照片。被殺害的絹枝和她的哥哥常太郎,還有她的妹妹珠枝的紋身照片。」

「紋身照片?」

英一郎靜靜地緩緩拿起這六張照片,犀利的眼神像要看穿什麼似的盯著照片,然後目不轉睛地一直端詳著綱手公主的照片。

「這個……」

他點了兩一二次頭,才抬起頭來注視他的弟弟說:

「這些照片你從哪兒來的?」

這句話切中了研三的要害。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剛才忘了跟你講,上次比賽那天,透過最上君的介紹,我跟絹枝小姐聊天的時候,我順口說很想要她的照片。當然啦,那個時候報社的記者都想搶鏡頭,結果當場就被拒絕。所以,我想大概不可能答應。不過,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一口答應下來。而且,她還說自己最近有一種會被殺害的感覺,所以這些照片還是請值得信賴的人代為保管比較妥當。說著說著,當場就從手提包里取出信封給我。」

「給第一次見面的你啊?」

研三一聽直冒冷汗,覺得自己實在沒辦法再隱瞞下去了。所以暗下決心,如果哥哥再繼續追問,就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但是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英一郎並不想進一步追查。

他從皮包里取出另一張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一個全裸的女人,背部有刺青,上面還有好幾條難看的痕。但是一看就知道那的確是綱手公主。和研三手裡的那一張一模一樣,一點都不差。

「哥哥,你這張照片是哪裡來的?」

「這是用上次那張底片沖洗的,底片相當舊,是好幾年前的東西了。這是博士揀起來拼湊沖洗出來的。」

「那麼,教授怎麼說呢?」

「他說,你去聽電話的時候,他為了怕留下指紋,就用手帕纏著手揀起來一看,原來是紋身的照片。所以有搜集狂的他毛病又犯了,就想把它帶回去。像這種在殺人案件的現場,也許會成為重大證據的東西,竟然想偷偷地拿回去。這種行為,哪裡是盡到了善良的市民應盡的義務?早川對這一點,事後自己也覺得很過意不去。哎!他真是個叫人傷腦筋的搜集狂。這件事暫且不提算了,只是他對自己昨晚案發時的行蹤絕口不提,好像是跟他一點瓜葛都沒有一樣。關於他到哪裡去了,根本就不想加以說明。我想,會不會他也知道這個案子秘密的關鍵?但是到現在為止,我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打算讓他在拘留所待兩三天,讓他好好想想。這實在是違背我的作風,不過對這種人,也只好這麼做了。」

「他家裡有沒有去調查看看?」

「查過了。他的太太和女傭都說他昨晚六點出門到十二點才回來。」

「正好是出問題的時間。那六個小時里,他到底幹什麼去了?」

「那麼,稻澤現在怎麼樣了?」

「他還是那個樣子。把他帶到警視廳以後,大概是興奮過度,連句話也不說。就讓他在那兒休息一下好了,反正明天才正式偵訊。」

「最上竹藏找到了嗎?」

「他的家及辦公室都有刑警埋伏著,他可能會去的地方也都布置好了,不過,到現在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也許已經遠走高飛了。假如他是真兇,應該也不會拖到現在還不走吧!」

「哥哥,你認為竹藏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嗎?這跟新聞的推論不謀而合哩!」

「還不知道。但是以常理來判斷,應該說他的嫌疑最大。不過,死者的身體不見了,實在令人不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像這種案子,我也是頭一次碰到。」

「那指紋比對的工作有沒有什麼進展?」

「嗯,這倒是問題的重心。這個案子是查了指紋以後,才有點眉目的。在三個男人的指紋中,一個是竹藏的,這還是查對他家和辦公室才知道的;另一個指紋是稻澤的,在洗澡間的門把外側,還有其他幾個地方查出來的;最後一個男人的指紋,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查到了。在警務處調查卡片檔案的時侯,知道這個人是叫臼井的前科犯。是不良分子當中的一個,以前因為殺人被關過,兩年前從監獄出來,流浪到橫濱,好像是絹枝的情夫。剛開始不知道怎麼樣,沒多久最上竹藏出現,和他爭奪絹枝。老實說,他們兩個簡直就像天龍和地蛇一樣,不能相比。竹藏錢多,又有社會地位,不要說是絹枝,任誰都會投入竹藏的懷抱,那是自然不過的事。但是我們所談的,對當事人來講,並不一定屬實。以常理是沒有辦法說清楚流氓的頑固和面子問題的。所以他手持短刀跟蹤最上和絹枝。絹枝因為不勝其擾,而把自己得到對方做壞事的把柄向警方密告,結果他又被送到監獄。所以,他殺人的動機很充分,臼井如果因為恨絹枝而下毒手,也實在是情有可原的。」

「那麼至少證明一點,昨天臼井曾經潛入絹枝的家是千真萬確的啰?」

「沒錯。但是這個男人不是智慧型的犯人。不抓到他,很難下斷言。如果他殺害絹枝,應該是掐她脖子,用刀刺她才對,怎麼會想出這麼複雜的技巧。不過這也很難講。只是以我幹了這麼多年的警察對這個案子的第六感來判斷,這個案子實在是很棘手。」

「女傭那邊怎麼樣呢?」

「去她娘家調查過了。據說到鄉下去了,不在。不過,兩三天內就會回來。」

「哥哥,其實今天早川太太和最上久——也就是竹藏的弟弟到我這裡來過。」

「早川博士的太太?真是一點不假。根據到她家的刑警提起,是個賢慧的太太。我雖然沒跟她照面,不過,聽說她也來過警視廳,大概是心急如焚,所以跑來問消息的。」

「好像是吧。所以,才硬把最上久拖來。」

「最上久——那個人有點怪怪的。」

「不過,他有不在場的證明。不知道帶哪個女孩子一起在東京劇場看戲,到了散場的時候,在銀座和人大打出手,當地的警察局留他在拘留所住了一整晚。這件事馬上就可以查個清楚。絹枝是九點的時候在下北澤發生事情的,如果,最上久在九點的時候就被扣留在拘留所,那就可以斷定他跟昨晚的案子無關。」

「警察那邊一查,馬上就知道。但是,東京劇場可就靠不住了。劇場里的服務生素質低落,恐怕那個席位上坐什麼客人都記不得了。」

「反正東京劇場八點就散場了,所以也沒什麼關係啦!」

「說得也對。」

英一郎停了半晌陷入沉思,一邊深深地吸了口煙。

「但是,兇手為什麼要帶著屍體逃走呢?這就是這件案子的關鍵。關於這一點最上久有沒有說什麼?」

「那倒沒有。不過,當我說到浴室的窗口有爬來爬去的蛞蝓,他馬上臉色大變。」

「真是個迷信的傢伙。他一定想到蛞蝓克大蛇的刺青禁忌。他這樣想,也實在太愚昧了。」

「不過,哥哥,一般說來,會把死者分屍,然後帶一部分屍首逃走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一般的情形是為了隱瞞死者的身份才這麼做。當然,在這種目的下,把頭藏匿起來的比較多。不過,今天這種情形很特別,死者的身上有刺青,所以把身體藏起來,也可以說得通。可是應該連頭一塊兒帶走才對。話說回來,這倒是挺費事的。如果引誘到外頭再殺害她,反而比較合理。畢竟,如果要掩人耳目,在死者的家裡下手,還遺留屍體在現場,誰一看不就明白了嗎?」

「但是,也有可能兇手為了方便搬運屍體,所以先藏在浴室,然後再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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