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如早川博士所說的,在這毫無出入口的密室中殺人,永遠都會成為偵探小說理想的國度。

從最早的愛倫·坡《莫格街殺人案》發端,經由卡斯頓·勒魯《黃屋之謎》、范·達因的金絲雀和狗窩兩個殺人事件,發展到狄克森·卡爾的諸作品之一連串系列,正是竭盡大腦的思維限度,像永久運動一樣挑戰著這個不可能問題的偵探作家們窮極努力的產物。

日本偵探作家中,小栗蟲太郎的處女作《完全犯罪》,便是本超水準的傑作。

偵探小說狂的松下研三,自從聽到密室殺人這案件後,將一些小說的情節、詭計一再反覆地思索,好像在解數學應用問題一般。

但此時他的頭腦完全混亂了,無法將難題快刀斬亂麻似地解決掉。

他彷彿可以感覺到惡魔的智慧,獨創的犯罪天才——他聽到博士小聲地如此說道。

按照日本房屋的結構,要在密室中殺人簡直不可能。各個房間都只用紙門隔著,看來雖獨立,但天花板和地板都可相通。亦可從天花板潛入壁櫥中,或由地板潛入推起榻榻米,要進入是相當容易的。

但浴室,地板和牆壁整個都鋪了磁磚,天花板又糊上灰泥,門的上、下亦無空隙,研三想那個可以窺見裡面的裂痕連針都無法通過。搜查當局做了顯微鏡式的搜查,完全沒有發現所謂的秘道之類的東西。

瞬間由虛脫狀態醒來的搜查當局,不久就如精密機械一般,發動各組織展開行動。

「研三,來!」

松下課長叫弟弟到沒有什麼傢俱,也不太亂的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坐下,點起了香煙。

「你為何來這兒?你和這個被殺的女人有什麼關係?」

與在家中溫厚的面貌截然不同,松下現在是以一副嚴峻的面貌質問著研三。

「被殺的野村絹枝聽說是一個叫作最上竹藏的建築商的情婦,刺青師雕安的女兒。戰前由父親將她紋遍全身。本月二十日,在吉祥寺的紋身大會上,她獲得了冠軍。我因學術的關係參加此次大會,剛好碰到建築商的弟弟最上久,也就是我中學時代的同學。我和她經介紹認識,言談間,她自己說有一種被殺的預感,死後背部的皮將會被剝去,真是奇怪的話。她一定知道我哥哥是搜查課長,否則就算對我說這些話我也沒辦法呀。昨天她打電話到大學的研究室,懇求幫忙。我同情她,所以今天早上就過來了。」

將重點巧妙地帶過,課長點頭聽著,煙霧飄至天花板間。

「這女人有大蛇丸的刺紋;但是她那有刺紋的軀幹部分到底在何處呢?屍體最重要的特徵消失了,那這殘餘的肢體確定是絹枝的嗎?」

「我只見過一次面,但印象很深,不會忘記,這個頭一定是那個絹枝沒錯!」

「哦!這樣啊。」

一陣女人的悲鳴從房屋的某處傳來。

「那是……」

松下課長詢問了正好走進來的鑒識員。

「隔壁小瀧先生的太太,一看到就昏了過去……這個女人真沒用。」

「不管誰看了都會昏倒吧,如果我們的職業不是醫生,看了恐怕也是需要去找醫生的。」

「行兇的時間確定了嗎?」

「約死了十二個小時到十七八個小時,因為重要的內臟部分都沒有了,所以無法準確掌握行兇時間。」

「現在是十一時,那行兇時間應該在昨天晚上六時到十二時之間。」

「這點應該不會錯!」

「死因是……」

「無法明確,不過在四張半榻榻米大的房內發現了一個空啤酒瓶和二個杯子。」

「嗯!」

「沒喝完的杯子內有點氯化鈉的臭味,經過檢驗後發現是氰酸鉀類的有毒物質。」

「氰酸鉀——戰時分給到軍工廠做事的女子一人一份的藥品,要調查這東西的來路真是麻煩?」

「但是課長,我有個預感,這個案件可以很簡單就破案。」

「為什麼?」

「用氰酸鉀毒殺人的傢伙,一定不是個聰明人,所以等著吧!他一定會露出馬腳來的。」

松下課長閉上眼睛,搖了兩三次頭,經過多少歷練的警官本能地覺得這事並不是那麼簡單。鑒識員秋田刑警走了進來。

「課長。」

他斜著眼睛看著研三。

「秋田君,沒關係,這是我弟弟。向鄰居打聽的結果如何?」

「報告:野村絹枝從去年九月和女傭二人住到這兒來,她對刺青並不感到特別羞恥,天氣熱的時候甚至只穿件無袖襯衣,成為附近大家的話題。」

「像這樣靠山邊的住宅區,也難怪人家會議論紛紛。」

「她在這附近並無深交,時常會有汽車停在這兒,對生活起居也不覺有何不便之處。附近鄰居也沒多想,大家本以為她只是個橫濱的藝妓,現在才恍然知曉她是最上組建築商的情婦。」

「她與男人交往的情形如何?」

「沒有。除了這位先生外,似乎沒見過一個男人出入過,關於這點附近的說法出人意料地一致。」

「這怎麼可能,一個女人一旦要偷男人,什麼方法都有。」

課長的話好似一柄銳利的匕首刺入研三的胸口。

「研三,最上組在那裡?」

「在荻窪。最上竹藏的家,記得好像在中野……」

「中野和北澤……的確是當情婦住宅的好距離。好!秋田君、橫山君到中野去抓最上竹藏;龍澤君和野上君到荻窪最上組的辦公室調查一下,特別是稻澤義雄,昨夜的行動更需要徹底問清楚。」

四位刑警飛也似地前去執行命令。現在進來的是柔道、東洋劍道、空手道加起來有十二段的高手石川刑警,像阿特拉斯 一樣晃著肩膀說道:

「課長,指認首級的鄰家太太醒了,現在要怎麼辦?她說昨晚八點曾看到死者。」

「八點好——好,帶她進來。」

臉色發青的小瀧夫人被刑警拖著進來,帶到課長面前。

「唉?很抱歉!我是搜查課長松下,被殺的人是野村絹枝嗎?」

「是……」

「你昨夜曾看到被殺的絹枝嗎?」

「嗯……昨天晚上八點半,她從澡堂回來的時候,順便拐到我這兒來……」

「澡堂?自己家裡有,為什麼還要到澡堂去……」

「好像不是那樣。她剛搬來時,只是彼此打過招呼,我也不知她有紋身,直到有一次在澡堂看到,才令人大吃一驚。女學生都偷偷說她是個女賊——她知道後很生氣,就很少到澡堂去了。不過,因為她的女傭請假,她覺得自己燒水很麻煩——這是她昨夜和我碰面時,對我說的。」

「澡堂在那兒?」

「離這兒約五十公尺,往火車站的方向,叫朝日澡堂。」

「還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沒有,我的副業是裁縫……她大約站在大門口和我講了十分鐘話就回去了。」

「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家發生什麼變化?」

「我弟弟和學校的同學,從九點到十一點都在二樓彈吉他。從二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這個門,也許會看到什麼,我去問問看……」

「一切拜託你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小瀧夫人的表情稍有異樣,松下課長已感覺到絹枝這個女人在附近的評價,她是不適合住在這種地方的。小龍太太和附近其他的女人一樣,由於娟枝的刺青,使得人家對她以前的事都有一股莫名的嫌惡,對她的財產更是反感。課長不禁想著,對於絹枝的被殺,他們是否會寄予真正的同情?

「辛苦你了,以後我也許會再叫部下去拜訪你,你先回去吧!」

小瀧夫人點了點頭,急忙跑出去,明顯地流露出不願再踏入此屋的心境。

課長目送小瀧夫人,苦笑著。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報告。

「你要我找的女傭住址已經查到了,是北多摩郡田無町二六三號,她的名字是吉田房子,二十三歲。鄰居說她兩三天前辭職,昨天來拿搬遷證明。」

「小瀧夫人的弟弟說,昨晚九點到十一點沒有人從這家的門進出。」

「周圍都是高約兩公尺以上的水泥牆,上面還有玻璃碎片,就是用梯子也沒辦法從這兒逃出去,所以人犯進出的道路,只有門或那扇板門。」

「附近的人說,昨夜七點半時,這家門前停著一輛汽車,好像在搬什麼東西。不是用卡車,而是用轎車,所以大概不是搬運什麼大件物品。」

「屍體的切口是用鋸齒狀的東西切斷的,像是個外行人的手法。」

「到朝日澡堂調查,確定絹枝昨夜去了那裡洗澡。凡是有那種刺青的女人,只要看到,都會過目不忘吧。她是八點前來的,約二十分鐘就回去了,因為那個時候快打烊了,所以時間記得特別清楚。」

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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