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查證 第一章 蛋蛋來信

薩特思韋特先生搬過來,等待去蒙特卡洛的那一天。輪到他舉辦別墅招待會的日子已經過去。里維埃拉是他夏天喜歡去的遊覽勝地。

他坐在花園裡曬太陽,一邊翻閱著兩天前的《每日郵報》。

突然,有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斯特蘭奇。標題是:「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之死」。他很快讀完了這段報道:我們沉痛地宣布,卓越的神經科專家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與世長辭。巴塞羅繆爵士在約克郡自己的家中舉辦別墅招待會時身體健康、情緒正常,在宴會中卻突然發病,倒地身亡。當時巴塞羅繆正與朋友交談,並在飲用一杯葡萄酒。死前來不及採取醫療急救措施。巴塞羅繆的逝世,將使人們萬分悲痛。他曾經是……下面還羅列了巴塞羅繆爵士的生平。

薩特思韋特先生一鬆手讓報紙落到地上。他感到非常難過。他最後看見的這位醫生的形象在他的腦海里閃現。他身材高大,體格健壯,活潑開朗,然而現在卻離開了人世。短文中的一些句子突然跳出,在他腦海里晃動,令人悲傷:「當時……並在飲用一杯葡萄酒」,「突然發病」,「死前來不及採取醫療急救措施」……

是葡萄酒,不是雞尾酒,但仍然讓人聯想到康沃爾郡鴉巢屋發生的死亡事故。薩特思韋特先生又一次看見了和藹可親的老牧師驚恐萬狀的臉……

假如……

他抬頭看見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踏過草坪,朝自己走來。

「薩特思韋特,實在湊巧!我正好要見你。你讀過可憐的老托利的消息了嗎?」

「我剛剛讀過。」

查爾斯坐在他身邊的椅子上。他穿著遊艇服,打扮考究。身上不再是那套灰色法蘭絨褲和舊式毛衣。他是法國南方賽場上技藝高超的遊艇駕駛者。

「你聽著,薩特思韋特,托利是一個響噹噹的男人。不會做錯什麼事。難道我真是個十足的異想天開的蠢驢?莫非這件事使你想起……」

「想起魯茅斯發生的事?是的,正是這樣。然而,我們也許是弄錯了。相似只不過是表面現象。畢竟,任何時候都有可能發生突然死亡事件,其原因多種多樣。」

查爾斯爵士不耐煩地點點頭,然後說道:

「我剛收到一封信——是蛋蛋·利頓·戈爾寄來的。」

薩特思韋特先生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笑容。

「她寫給你的第一封信?」

「不。我剛到這兒不久就收到她的一封信。可以說是緊緊跟隨。只是告訴我一些新聞和各種瑣事。我沒有回信……真是傷腦筋,薩特思韋特,我不敢回信……當然,這姑娘缺乏主見。但我不想愚弄自己。」

薩特思韋特先生用手捂住還掛著笑容的嘴巴。

「這一次呢?」他問道。

「這一次可不同了。她是在求救……」

「求救?」薩特思韋特先生揚起眉頭。

「她在現場。你知道,事件發生的時候,她在那間屋子裡。」

「你是說,巴塞羅繆死亡的時候,她跟他在一起?」

「是的。」

「關於這件事,她說了些什麼?」

查爾斯爵士從衣袋裡取出一封信。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將信遞給薩特思韋特先生。

「你還是自己讀吧。」

薩特思韋特先生小心翼翼地打開信箋。

親愛的查爾斯爵士:

我不知道這封信什麼時候能到你手中。我希望你能旱一點讀到它。我真擔心,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你會在報紙上看到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死亡的消息。他與巴賓頓先生死亡的情形一樣。這絕不是巧合,絕不可能……這不是巧合。我心裡慌得要命……

請聽我說,你能不能回來做些有益的工作?我們的想法聽起來未免殘酷了一點。但你過去就存有疑心。只是當時沒人聽你的。現在輪到你自己的朋友被殺害。你要是不回家,也許再沒有人會發現真相,而我相信你能。我從心底里感覺到這一點……還有,我很擔心一個人……我知道,他與這個案件毫不相干。可是,事情看起來有點奇怪。哦,一封信也說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想回家嗎?

你是能發現真相的。我知道你能。

你的朋友

蛋蛋於匆忙之中

「好啦!」查爾斯爵士不耐煩地說道,「行文有點不連貫。她是在匆匆忙忙之中寫的。可怎麼會是這樣呢?」

薩特思韋特先生慢慢地疊好信紙。讓自己有一兩分鐘考慮如何回答。

他承認這封信寫得不連貫,但他認為,信並不是在匆匆忙忙中寫的。在他看來,這是非常認真的工作。是有意要激發查爾斯爵士的虛榮心,喚起他的騎士精神和他冒險的本能。

憑著薩特思韋特先生對查爾斯爵士的了解,這封信好像是一塊吸鐵石。

「你認為她說的『一個人』指的是誰?」他問道。

「我想是曼德斯。」

「那麼,他當時也在場嗎?」

「一定在場。我不知道其中的緣故。除了在我家那一次,托利從來沒有見過他。難以想像,托利為什麼會邀請他出席。」

「托利經常舉辦這樣大型的別墅招待會嗎?」

「一年三四次。總有一次是為聖萊傑賽馬而舉辦的。」

「他在約克郡住的時間長嗎?」

「他有一個大療養院——護理之家,你願意叫它什麼都行。他買下了梅爾福特修道院(這是個古迹),並把它照原樣修復,還在空地上修建了這個療養院。」

「是嗎?」

薩特思韋特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又說。

「我很想知道這次別墅招待會還有些什麼人。」

查爾斯爵士提醒他,在報紙上可能會有消息。於是他們走到堆報紙的地方進行查找。

「找到了。」查爾斯爵士說。

他大聲讀道:

「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正在舉辦別墅招待會。光臨的客人有伊登勛爵和夫人,瑪麗·利頓·戈爾夫人、喬斯林爵士和坎貝爾夫人。戴克斯船長及夫人,著名演員安吉拉·薩克利夫小姐。」

他和薩特思韋特先生都看了看對方。

「提到了戴克斯一家和安吉拉·薩克利夫,」查爾斯爵士說,「根本沒有提到奧利弗·曼德斯。」

「讓我們查看今天的《歐洲每日郵報》,」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從裡面可能看出點名堂。」

查爾斯爵士瀏覽著那張報紙。突然間他愣住了。

「我的上帝,薩特思韋特。你聽著:對已故的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驗屍結果確認,死亡系尼古丁中毒所致。目前尚無證據表明,毒物是以何種方式施放的。」

他皺起了眉頭。

「尼古丁中毒。聽起來夠平談無奇的。那不至於讓一個男人突然之間倒下去。我不明白所發生的一切。」

「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我要訂張今晚藍色特快的卧鋪票。」

「那好。」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我可能也要走。」

「你?」查爾斯爵士驚訝地轉過身來看著薩特思韋特。

「這是我計畫中的事。」薩特思韋特先生客氣地說,「我己經……呃,有一點經驗了。此外,我跟那地區的警察頭子很熟。他就是約翰遜上校。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聰明的人。」查爾斯爵士叫起來,「我們去鐵路包房車售票處看看吧。」

薩特思韋特先生暗自想著。

「那姑娘成功了。她已經把他召了回去。她說過她能辦到。我不明白她的信里有多少是真話。」

很明顯,蛋蛋·利頓·戈爾是個很會見風使舵的人。當查爾斯爵士已經去鐵路包房車售票處時,薩特思韋特先生正漫步在花園中,一邊在興緻勃勃地思考著蛋蛋·利頓·戈爾的感情糾葛。他讚賞她的聰明才智和感召力。他竭力剋制他性格中略帶傳統的一面,即不允許女性在感情生活中佔上風。

薩特思韋特先生是個觀察敏銳的人。雖然此時他正從總體上思考女性,特別是蛋蛋·利頓·戈爾,可他卻在問自己:

「我過去在什麼地方見識過這種特殊構成的頭腦呢?」

這個頭腦的主人,此時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他的前方。這是個瘦小的男人。他的鬍鬚大得與自己的身材不相稱。

一個滿面愁容的英國女孩站在附近玩耍。她先是一隻腳站著,然後又換了一隻,愁眉苦臉地踢著半邊蓮的葉片。

「別那樣做,親愛的。」她母親說道。她一直在津津有味地看著一份時裝報。

「我無聊得很。」女孩說。

小個子男人調頭看著她。這時薩特思韋特先生認出了他。

「波洛先生,」他說,「這真是喜出望外。」

波洛先生站起身來,點頭答禮。

「非常高興,先生。」

兩人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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