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理教徒闖京城 違背天理的天理教

嘉慶是一個非常悲劇的皇帝,他努力想做一個好皇帝,但是不幸的事卻偏偏全讓他攤上。「苗事」「教事」和「海事」平定之後,嘉慶原本以為可以過上幾天安穩日子了,可惜老天偏不讓他安生。

這次攪得嘉慶不得安寧的是天理教,天理教是白蓮教的一個分支,原名是榮華會和龍華會。教義和白蓮教大同小異,創造出一個類似於佛教西方極樂世界的「真空家鄉」,在那裡沒有苦難,人可以得到解脫。這給當時許多處於水深火熱的人一種精神上的慰藉,只要能給人們想要的東西,哪怕是虛幻的,也可以流傳得很廣,深受百姓歡迎。

天理教根據八卦分成八支,相當於天地會的堂主,當時林清就是這樣一個身份,擔任一個卦的卦主。後來,林清逐漸控制了各卦,並正式將榮華會改名為天理教。

嘉慶十六年(1811年),林清三次進京摸清情況,回來後與李文成商量,認為是時候舉事了。為了方便起事,林清對最高層進行了一些改革,作出了「八卦九宮,林李共掌」的決定,林清為「天皇」,馮克善為「地皇」,李文成為「人皇」。而且他們把「蛋糕」都分劃好了,起義成功後,林清得直隸,馮克善得河南,李文成得山東。

嘉慶十六年八月,彗星出現在西北方,林清等人抓住天象大做文章,說是天意讓他們起兵。最後大家商定在嘉慶十八年(1813年)九月十五日起義,主意敲定以後,大家便開始布置,李文成在河南滑縣舉事,林清在北京城內起義。李文成囑咐林清,一定要等到滑縣的起義軍到達北京才能發動起義。

嘉慶十八年七月十八日,嘉慶照慣例到木蘭圍場秋獮,臨走前,對許多人叮囑要搞好京城防衛工作,決不允許陳德之事再次發生。這些人口頭上答應得很好,嘉慶一走,他們馬上鬆懈下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李文成也出了岔子,他派遣的牛亮臣帶領幾百人到大伾山趕製武器,結果被縣裡的巡檢劉斌發現。劉斌認為事關重大,立即抓住鐵工,訊問之後得知李文成要起事,便緊急密報河南巡撫高杞,請求立即派兵緝拿逆賊。但上層卻不當回事,認為不過是本地的一些尋常盜匪,劉斌也不過是為了邀功,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

不過滑縣的知縣強克捷不敢怠慢,利用縣裡有限的差役,將李文成、牛亮臣等人逮捕起來。可惜這兩人都是硬骨頭,死活不肯招供,哪怕被打得渾身潰爛也不肯說出一個字。

就在知縣準備將李文成和牛亮臣押到省里時,滑縣的天理教徒決定提前起事,黃興宰、黃興相和宋元成等首領認為事情已經敗露,如果再不動手,就只能受制於人。九月七日,滑縣三千天理教徒攻破滑縣縣城,擊殺了知縣強克捷,從獄中救出李文成和牛亮臣。

滑縣起義消息傳出後,直隸和山東的許多地方紛紛響應,天理教徒們圍城殺官,一場叛亂又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燒了起來。

嘉慶,你真是不幸,什麼好事都讓你趕上了。

嘉慶進入木蘭圍場之後,兆頭就不太好,接連三天陰雨綿綿,河水暴漲,泥沙俱下,人馬很難前行。九月初一,嘉慶不得不下令減圍,幾天後,嘉慶草草結束圍獵。回京的路上,就收到天理教徒起義的消息。嘉慶親政以後,經歷的叛亂也不少了,他並不認為這些人能掀起什麼大浪,但是也沒有大意,作出了周密的部署,另外也避免事態擴大,弄得人心惶惶。

地方大員雖然在剿匪事情上仍然沒有多少長進,但至少堵住了天理教徒北上的路,這在嘉慶看來已經多少過得去了,自從上次被行刺時一百多人無動於衷,嘉慶就不敢對這些吃皇糧的人抱有太多的幻想。

林清在北京里對於滑縣提前起義一事完全不知道,由此可見,清軍多少還是發揮了一些作用。九月十五馬上就要到了,林清召集眾人商議起義之事,正黃旗曹福昌被林清收買,他向林清透露嘉慶將在十七日抵達白澗。曹福昌說,到時候文武大臣一定會出迎,大家誰也不會想到有人起義,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打嘉慶一個措手不及。

曹福昌的建議很好,可惜偏偏碰上了林清這個死腦筋,他認為九月十五是天意制定的日子,絕對不可以更改。

林清決定十五日派幾百人攻入內宮,但是「間諜太監」認為內宮不是很大,容不下太多人,何況天理教有神術護體,一定可以取勝的。最後,林清決定派兩百人攻入內宮,由「間諜太監」引路。

進宮的人約好用「白帕」為標誌,化裝成小商販在菜市口、珠市口和前門一帶彙集。等到十五日午時一到,立即向內宮進攻。林清像個總司令一樣坐鎮黃村指揮,等待來自滑縣的援兵。

說來諷刺,林清起義的消息很早就泄露出去了,在豫王府當差的祝海慶在八日就知道林清起事的消息,甚至知道是在九月十五日午時動手,連這麼絕密的消息都走漏了風聲,由此可以想像林清的組織能力。祝海慶掌握這個絕密消息後,立即上報,可惜豫王裕豐對此無動於衷,只是敷衍說查明後再作定奪,但是一轉身裕豐就將此事忘在腦後。

起事之前,盧溝橋巡檢陳紹榮也發現了異樣,立即申報宛平縣縣令,可惜縣令也根本不當回事。隨後,他又上報步軍統領吉綸,吉綸聽了後,不僅沒有重視,反而有厭煩的情緒,竟然痛罵報告之人:「這太平盛世,你在這裡瘋言瘋語,腦子出了毛病嗎?」總之,各級官員玩忽職守,致使本來可以提前撲滅的叛亂最終還是發生了。

九月十五日午時一到,天理教徒們立即分批衝進宮內,不過宮廷禁軍也不完全是木偶,看到這麼多人往裡沖,也知道絕不是集體馬拉松。東華門禁軍立即下令關閉城門,結果只有很少一部分教徒沖了進去,下場很明顯,關門打狗,這些衝進去的天理教徒很快就被擒殺乾淨。

西華門那邊情況貌似好點兒,衝進去了幾十個人,這些人先進攻尚衣監文穎館,接著向隆宗門進攻。當時,皇子綿寧(清宣宗愛新覺羅·旻寧,原名綿寧,即位後改為旻寧)聽說有變,立即讓人準備好武器前去攔截。這麼點兒人就想攻下皇宮,當然是春秋大夢,天理教徒們很快就被撲滅,全部被捕殺乾淨。

我們再來看看那個林清,他坐在黃村貌似一個運籌帷幄的總司令,正痴心妄想李文成帶兵支援自己。就在林清想入非非的時候,清軍已經沖了進來,將他捆綁得嚴嚴實實。

這次起義雖然被輕鬆撲滅,但給嘉慶的精神刺激相當大。嘉慶想,這些人太欺負人了,我又不是一個壞皇帝,竟然衝進紫禁城裡造反。收到這個消息時,嘉慶正在白澗前往京城的路上,當時他就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事,竟會招致這種千古難遇的奇恥,作為一個皇帝,他覺得自己太失敗了。一種受傷的情緒在心裡蔓延,但他仍不忘誇獎皇次子綿寧等有功之人。

嘉慶對失職官員非常氣憤,尚未回到京城,就對失職官員進行懲罰。步軍統領吉綸和左翼總兵玉麟被革職,嘉慶命內大臣托津提前回京,對失職官員進行查辦,還叮囑他一個都不要放過。

追究失職官員是情理之中,這件事最值得注意的是,嘉慶並沒有一味地諉過他人。他意識到自己的治理出了問題,懷著沉痛的心情,下了一道罪己詔:

我嘉慶德行本來就不深,謬受皇考託付,十八年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剛繼位的時候,白蓮教在四省肆虐,用了近九年的時間,才平定這場動亂。本以為從此以後可以和百姓普天同樂,沒想到天理教徒偏偏要破壞這和諧盛世,居然攻入大內。幸虧皇次子綿寧臨危不亂,平定了這場叛亂。大清開國已經一百七十多年了,列祖列宗,仁德深厚。我嘉慶雖然沒有列祖列宗那樣深厚的德行,但也自信沒有做什麼害民的事。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簡直無法理解,只能自責。災禍雖然起於一時,但「由」來已久。我雖然再三告誡群臣要忠心為國、勤政愛民,可惜他們都當成了耳邊風,終於釀成了這種從漢唐宋明以來從來沒有的事情,丟人的不只是我,也是整個帝國的官僚集團啊!說到這裡,我已經說不下去,只能以後躬身自省,知錯即改,上報天恩,下慰黎民。

在罪己詔中,嘉慶含蓄地批評了皇考和列祖列宗,認為這種事情雖然發生在自己的任上,但其實是長期以來的一個矛盾積累。嘉慶當然不敢直接批評列祖列宗和乾隆,只能採取這種婉轉的說法。當然,嘉慶更多地認為是自己的過失,而嘉慶的過失主要體現在「吏治」的失敗上。

吏治問題是乾隆中後期遺留下來的,嘉慶能不能治好我們不敢說,但顯然他並沒有達到整肅吏治的目的。

罪己歸罪己,林清卻難逃一劫,被凌遲處死。豫王裕豐是這個案子中處罰最重、級別最高的一個官員,嘉慶本想革掉裕豐的王爵,但考慮到這個爵位是豫親王多鐸憑藉軍功獲得的,就此作罷,最後罰了他十年俸祿。後來裕豐又窩藏天理教徒,嘉慶忍無可忍之下,終於革去他的王爵。

天理教事件雖然過去了,但是這一連串的衝擊波不僅衝動了清朝統治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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