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傀儡皇帝到痛苦皇帝 風光盛世藏危機

經濟上的豐收絲毫不能安慰政治上的困境。

嘉慶接受皇權的時候,大清江山已經走過了一半的路程,康乾盛世的高潮剛好過去。高潮之後自然就是落潮,所謂的乾隆盛世已經過去,留下的是危機四伏的帝國。

首先是吏治鬆弛、貪腐成風,各級官員利用職務之便聚斂人民財富,給百姓帶來了無盡的災難。

河工治理也是嘉慶關心的頭等大事,但是許多官員卻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們關心的是如何將治理河患的錢塞進自己的腰包里。嘉慶不是白痴,當然知道這裡面的貓膩,他就南河工程發表講話:「南河工程近年來撥款不下千萬,河患卻遲遲沒有得到解決,耗錢如此之多,一遇到河患,工程馬上坍塌,明顯有不法官員從中作假。」

對這種腐敗行為,嘉慶有切膚之痛,他寫詩罵道:「內外諸臣皆紫袍,何人肯與朕分勞?玉杯飲盡千家血,銀燭燒盡百姓膏。天淚落時人淚落,歌聲高處哭聲高。平居漫說君恩重,辜負君恩是爾曹。」

改革吏治、整頓風氣是嘉慶面前的第一道難題,頹風已經颳了這麼多年,短時間內很難改變現狀。

嘉慶認為,要改變朝野上下的頹風,必須從自己做起。嘉慶帶頭崇尚節儉,獎勵清廉。嘉慶第一道命令就是從今以後禁止呈獻寶物,這個命令似小不小,清朝有獻寶的風氣,各省督撫進京之前都會準備好寶物,每逢慶典佳節,寶物更是琳琅滿目、多不勝數,結果形成官場歪風,導致吏治腐敗,地方官拚命搜刮。

嘉慶並不是說一套做一套,而是身體力行。和珅自盡第二天,葉爾羌回部採到了一個重達上百斤的玉石,正在運往京城的途中,嘉慶下了一道旨令,不論玉石運到何處,即刻拋棄,不必運到京師,勞民傷財。

當年七月,嘉慶又下了一道「中秋節令」,說民間中秋不過是以瓜餅果肉為主,內廷也不要過於奢侈,以後中秋節貢要永遠停止。

如果說官場腐敗是乾隆留給嘉慶一個治不好的痼疾的話,那麼軍隊戰鬥力低下更是一個致命的問題。早在嘉慶當皇太子時,就跟隨乾隆到校場閱兵,當時的情景讓嘉慶記憶猶新,許多官兵剛騎上馬就從馬上掉下來,射箭的時候箭箭虛發。一場國家級閱兵差點變成了小丑鬧劇。在嘉慶看來,八旗子弟喪失了滿人尚武的傳統,這是最危險的一件事。跟努爾哈赤、皇太極時期的八旗鐵騎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由於武備鬆弛軍事懈怠,白蓮教起義之時,八旗兵不堪一擊,各級政府不得不徵召相對彪悍的鄉勇和團練。

到嘉慶即位時,國庫空虛,首先是乾隆揮霍了大量的錢財,六下江南、大修土木、連年戰爭,這些行為貌似很盛世,但加劇了社會矛盾。到嘉慶時,人民起義更加頻繁,是以嘉慶親政後國庫空虛,如果不是從和珅那裡找到一筆錢,嘉慶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把大清這個公司經營下去。

與此同時,西方國家正在資本主義的道路上突飛猛進,在政治、經濟、科技和工業方面取得了重大進步。資本主義發展迫切需要開發海外市場,一再要求和中國通商,可惜閉關自守的清政府拒絕西方國家的要求,從而讓中國繼續在封建社會裡沉淪,資本主義的先進成果我們也沒法享受。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萬古不變的鐵律。乾隆給嘉慶留下了一個爛攤子,嘉慶將給子孫後代留下一個更爛的攤子。嘉慶無力改變清王朝衰亡的局面,所以很多人覺得作為一個皇帝他很平庸,有人也覺得他很可悲,那麼努力那麼辛苦,結果還是沒有遏止國家的下坡路。

朝鮮使臣來朝覲見後,回國說嘉慶紀律很嚴,做事不拖沓,很勤政。嘉慶經常工作到很晚,還經常叮囑大臣們,內外衙門一有陳奏之事,應最快送到朕的案桌前,不能耽擱。嘉慶四年(1799年)六月的一天,天氣非常炎熱,管理宗人府的睿親王淳穎不想嘉慶過於勞累,私自將宗人府的奏摺扣下來。嘉慶知道後非常生氣,還讓宗人府給淳穎議罪,並警告大臣,如果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情,一定從嚴治罪。

嘉慶深知官員上書是治理國家的一個關鍵,如果大臣們都不敢上書,必然會導致言路堵塞,吏治不暢。所以,嘉慶頒發求言詔,表明自己歡迎官員們發表言論。為了讓官員們去掉心理包袱,嘉慶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為乾隆時期因為直言而獲罪的官員平反,甚至對蒙冤者公開讚揚,加官進爵。

在乾隆時期,有一個叫曹錫寶的官員曾經上書參劾和珅家奴劉全仗勢欺人,沒想到曹錫寶反而落了個誣陷栽贓的罪名,受到處罰。嘉慶親自為曹錫寶平反,說當時舉朝噤聲,曹錫寶卻能夠堅持自己的臣道,不畏強權,直言進諫,是一個鐵骨錚錚的諍臣。像這樣的臣子不僅不應該處罰,而且應該重賞。

嘉慶的誠意最終打動了朝廷群臣,許多大臣紛紛站出來解囊獻策,指出朝廷內外種種弊政。嘉慶所做的一切是因為他知道身上的責任沉重,這說明他早已看到了乾隆盛世所暗藏的危機,所以他當上皇帝之後,很多事情都以身作則,以達到上行下效的目的。為了緩解經濟問題,他主張勤勞節儉,表示終止父親南巡的傳統。

即使是乾隆,晚年也對六下江南表示後悔,曾說過:「當皇帝六十年,沒有犯什麼大錯,只有六次南巡,勞民傷財,好心辦了壞事。」

我們很難說白蓮教起義跟乾隆的奢靡之風有多大的聯繫,但乾隆治下,吏治腐敗、貪官橫行卻是不爭的事實。應該說,白蓮教起義和乾隆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嘉慶用了九年的時間平定白蓮教,花去了兩億兩白銀,這些錢相當於清廷四年的財政收入。為了打贏這場戰爭,嘉慶大搞捐納,捐納可以緩解經濟窘迫,但是也會加劇官場頹風。根據雍正的說法,那些通過捐錢當上官的人不僅不知感恩,發憤報效國家,反而志趣低劣,拚命斂財收回之前捐出去的錢。

他們要斂財,就必須搜刮人民;搜刮人民,難免會影響社會的穩定。之前,他們捐錢為國家平亂,結果他們自己擾亂社會,這簡直是一個惡性循環。捐官制度只能是一種權宜之計,乾隆已經看出了其中的弊端,所以他下令子孫後代永遠取消這個制度,雖然乾隆曾因為一些特定的需要也實行過捐官制度。

根據清宮檔案的記載,嘉慶朝的捐納情況是最嚴重的。嘉慶時,國家問題特別多,財政明顯不足。為了緩解經費問題,嘉慶不得不實行捐官制度,將這些錢用在剿匪、治河、軍需等方面,甚至有時候連皇家的一些用錢也靠捐納解決,可以想見當時財政窘迫到何種地步。

許多有錢的商人紛紛出錢為國效力,其中也有像潘致祥這樣的洋商,他和鹽商溫永裕在嘉慶四年(1799年)各捐二十萬兩銀子犒賞有功的官兵。嘉慶五年(1800年),溫永裕和吳敘慈等人再次捐錢五十萬兩平定川陝一帶白蓮教。嘉慶十九年(1814年),洋商公會聯合捐錢二十四萬兩,鹽商公會聯合捐錢十六萬兩,用于軍費開支。嘉慶十年(1805年)時,黃河、淮河發生大水,徽商鮑漱芳捐米六萬石、麥四萬石救濟災民。後來,鮑漱芳還帶頭募捐了三百萬兩銀子開山歸海,修理河堤。

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看出,對於捐納,嘉慶是非常歡迎的。這並不是因為嘉慶不知道捐納的壞處,只是當時國家問題太多,而且多是一些迫在眉睫的問題,從中可以看到嘉慶對富國強民的渴望。他急切地想把國家治理好,有些飢不擇食的味道。

當然,嘉慶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的,至少出現了一些表面上的轉機,但是清朝已經積重難返,嘉慶不可能從根本上扭轉清朝的危機。這些危機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是吏治腐敗,第二是制度落後於時代,第三是西方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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