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鍾琪字東美,四川成都人,父親岳升龍曾擔任四川提督。岳鍾琪是南宋著名將領岳飛的二十一世孫。康熙六十年,岳鍾琪平定西藏叛亂,擢升為四川提督。雍正元年,岳鍾琪跟隨年羹堯平定青海叛亂。年羹堯被解除職位後,岳鍾琪接替了他,掌管西北十萬大軍。
《清史稿》對岳鍾琪評價很高,認為岳鍾琪性格沉毅,足智多謀,治理部下很嚴,又能與將士們同甘共苦。像岳鍾琪這樣的漢人被拜為大將軍,又能讓滿洲將士對他心服口服,在康雍乾三朝也就岳鍾琪一人而已。
岳鍾琪又看了這封信,寫信者是一個自稱「南海無業游民」的人,那個送信的人自稱張倬。岳鍾琪本來邀請西琳一起來審訊,但西琳正在校場檢閱士兵,未能按時前來。岳鍾琪不便私自審訊張倬,一個人在房內來回踱步,忽然想到,這個人既然敢來投書,一定有後台,如果猝然審訊的話,只怕不能得到實情。
岳鍾琪叫上滿人按察司碩色,然後傳張倬過來見面。
張倬進來以後,岳鍾琪沒有擺出審訊的架子,而是非常客氣地請他坐,奉上茶水,和藹地問他家裡的一些情況。
張倬說自己曾在江夏住過,但對老師的地址絕口不提。
岳鍾琪說:「你不想說,那如果我想見你老師,到哪裡去找他呢?」
張倬回答道:「只要你按照我老師說的去做,我自然會讓你去見我老師。」
岳鍾琪:「你老師現在在什麼地方?」
張倬:「廣東,我從廣東過來的。」
岳鍾琪:「你老師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讓你大老遠給我投書?」
張倬:「我們在廣東時,聽說朝廷三次召你你都不去,所以老師才讓我給你投書。我到了陝西後才知道根本沒這回事,本來不打算投書了,後來覺得不應該白跑一趟,所以給你投書了。」
岳鍾琪:「現在是太平盛世,你老師為什麼有謀反的想法?」
張倬:「什麼太平盛世,官吏腐敗,百姓生活困苦。」
岳鍾琪:「你這是扯淡了,哪裡沒有窮人,大多數人生活得很好就是盛世。」
不管岳鍾琪怎麼誘導,張倬就是不肯說出老師的所在。傍晚的時候,西琳才來到總督府,和岳鍾琪一起審問張倬,但張倬誓死不說出老師的住址。岳鍾琪決定用大刑逼迫他招供,沒想到張倬是一條漢子,屢遭重刑,多次昏死,居然就是不說實話。
岳鍾琪擔心,繼續逼供的話,可能讓張倬死於大刑。到時候,這案子就變成了無頭冤案,雍正不免懷疑他想殺人滅口,到時還會連累西琳。於是,岳鍾琪決定停止用刑,和西琳商討,明天用計誘惑他說實話。
第二天早上,西琳就躲在密室後面傾聽,岳鍾琪命人將張倬帶到籤押房。
岳鍾琪不緊不慢地說道:「以前,你們湖南有一個叫鄒魯的人,跟年羹堯合謀,後來又自首了。像你們這樣的人來找我遊說,你說我能信嗎?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別人派過來試探我的,這就是我為什麼對你用刑,看看你是不是有誠意。」
張倬說:「你昨天那樣對我,我不可能再相信你。」
岳鍾琪正色說:「你跟我說的事情關係重大,我只能那麼做。昨天你不該在衙門口遞書,那麼多人盯著;還有,見面之後,你含糊其辭,一句真話也不說,叫我怎麼相信你。至於用刑拷打你,也是有深意的,自古就有用鼎鑊伺候說客的習慣。昨天我看到你這個人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確信你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不為利害所動。所以今天和你坦誠相見,希望你也推心置腹,告訴我實情。起事之事可是當真?」
張倬仍然不鬆口,說道:「你昨天那樣對我,今天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相信你了。你別再浪費口舌了,我來到這裡這條命就沒想活著出去。」
岳鍾琪軟硬兼施,張倬無動於衷,一天過去,沒有任何收穫。
張倬已經打定主意咬定青山不放鬆,決不能出賣自己的老師,只求岳鍾琪早點處決自己。
岳鍾琪一宿未眠,絞盡腦汁想撬開張倬嘴裡的話。思考了一夜,他想出了個欲擒故縱的法子,打定主意後,岳鍾琪便好好睡上了一覺。中午起來後,他再次召張倬。
經過大刑伺候後的張倬身體顯得非常虛弱,連走路都必須要人攙扶。岳鍾琪站起來,揮手讓侍衛們全部迴避。岳鍾琪親自扶張倬坐在椅子上,還倒了一杯茶送到張倬手中。
接著,岳鍾琪以話家常的口氣說:「自古以來,只有天下頻繁發生變故,才有人從中起事,現在天下太平,沒有一個省動蕩,你的老師卻要我在陝西貿然起事,有接應的人嗎?傳檄到哪裡,哪裡可以用兵,哪裡又支持我們?對這些你了解嗎?如果不了解,又憑什麼起事呢?」
張倬回答:「這個倒不難,只要你讓我相信你會起兵,我保證湖廣、江西、廣西、廣東、雲南、貴州六省一定會雲集響應。」
岳鍾琪問:「你這麼肯定?」
張倬答:「這六省的百姓生活困苦,飽受清廷之苦,你起兵,他們當然會響應。」
岳鍾琪心裡終於有底了,說道:「你既然想得到我起兵的憑據,不如先帶我去和你的老師當面商議如何?如果還有其他起事的人,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不是更好嗎?」
張倬立刻答應好,接著就反悔:「這不太好吧,你還沒有給我憑據,我沒有理由帶你先去見我老師。」
岳鍾琪生氣地說:「你既然始終不相信我,那我就放你出去,你愛幹啥幹啥去,跟我沒關係,行嗎?」
張倬有些不敢相信地說:「什麼?你要放了我?這幾天你審訊我,一定有人知道,將來朝廷問罪於你,你這不是惹禍上身嗎?」
岳鍾琪故意裝作無奈的樣子說:「我不放你又能怎樣呢?不放你的話,勢必要將審訊的經過如實稟報,以後朝廷里凡是想謀反的人,都會來找我,到時候我還要不要過自己的日子?所以,只能放你,如果外面有謠言,我就說是個腐儒,對時政亂髮評論,跟他逐條解釋清楚了,他也就頭腦清醒了。」
岳鍾琪的話聽起來非常懇切,張倬差點相信了他。但想起岳鍾琪前後的轉變太大了,心裡不由起疑,心想,絕不能因為貪生而害了老師。想到這裡,張倬只求速死。
張倬說:「你說的雖然動聽,但我來這裡已經決心赴死,你還是趕快殺了我吧,別浪費時間了。就算你放我,我也不會走的。」
審訊再次中斷。當晚,岳鍾琪把審訊的內容上奏給雍正,岳鍾琪說奸賊張倬狡詐非常,軟硬不吃,即使用計誘他,也不上套。岳鍾琪請求將張倬押送到京城,由雍正派遣王公大臣審訊。
雍正卻不答應,硬要岳鍾琪審理這個案子,為了表示自己對他完全相信,還教給他一些騙取口供的方法。雍正批道:「這事還是由你來審理,你剛開始做得有點急,不應該當天就對他進行審訊,應當循循誘導他說出實話。他既然有膽做這種事,就說明是個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即使解送到京城,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接著,雍正教岳鍾琪如何套出對方的話,而且讓岳鍾琪在問話時不要有任何忌諱,只管問,問完之後一一奏來。
岳鍾琪決定改變方式,先將張倬放出來,把他安置在一間房子里,然後送上好酒好肉。連續幾天的審訊讓張倬身體受苦、精神緊張,驟然換了一個環境,軟軟的床,美酒佳肴,吃飽喝足之後,張倬睡意襲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醒來後,侍衛再次把他帶到籤押房。這次,張倬感覺到不一樣的氣氛。案桌上沒有任何卷宗,倒是有一個香爐,裡面紅燭燃燒,香煙繚繞。
張倬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卻見岳鍾琪穿著官服正襟危坐。接著,岳鍾琪說了一些「激切之言」,這些言語不便上奏給雍正,便以「激切之言」帶過,內容無非順著張倬的想法說,答應跟他結為兄弟,從今以後一起造反,同甘苦共患難。
岳鍾琪見過大場面,演起戲來就像真的一樣。張倬不過是長沙安仁縣的一個鄉民,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知道人心的險惡。雖然他對岳鍾琪始終不太放心,但總是習慣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他總是想,如果岳公爺說的是真心話,那麼天下蒼生就有救了,老師的理想也可以實現了。假如一多,就讓他失去了分辨能力,他心裡的期盼不斷地誤導著他。
接著,岳鍾琪對他發了一陣牢騷,說自己如何受到雍正的猜忌和朝臣的排擠,聽得張倬如痴如醉,甚至想開口安慰岳公爺:「公爺,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事就過去了,咱起來推翻這清朝。」
岳鍾琪看張倬著迷了,便拉著張倬的手說:「兄弟,從今以後跟著大哥打江山,為漢人出一口氣。」
此時,張倬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是一味地點頭:「好好好……一切聽從岳公爺的安排。」
雍正看到岳鍾琪奏摺中「盟誓」這一節,批道:「讀到這裡,朕禁不住滿面流淚,愛卿的忠心,感天動地。像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