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對太子寄予厚望,希望他洗心革面,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剛開始的時候,太子還比較收斂,康熙和李光地的話能起到一點作用。太子對康熙承認了自己過去的錯誤,認錯之後他又說:「雖然我犯了這些錯,但有人利用我的錯來陷害我也是事實。」
也許太子說的是實話,但這樣的話是康熙不喜歡聽的,在康熙看來,這是冥頑不化的一個證據。太子還對康熙冊封其他阿哥感到不滿,尤其是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冊封為親王,已經明顯威脅到太子的權威。以前阿哥中最高不過郡王,跟太子隔開了檔次,現在位置如此近,意味著這個太子之位很不穩固,地位大不如從前。
太子缺乏自知之明,其實他被廢最根本的原因還不是自己性格乖戾,而是形成了太子黨,威脅到康熙的地位。想不到複位沒多久,太子又故態復萌,在他周圍很快又聚集了一幫大臣和心腹,隨著太子的羽翼越來越豐滿,康熙的不滿也越來越強烈。
在太子的黨羽中,有步軍統領托合齊、兵部尚書耿額、刑部尚書齊世武、都統鄂鄯等人,這些人都是掌握著大權和實權的人物,主管國家的命脈——行政、軍事、刑罰。除此之外,太子又開始作威作福,到處勒索,在地位尚不穩固的情況下,這無異於引火燒身。
原戶部尚書王鴻緒因為推薦八阿哥被罷官,回到江南後,曾經對人說:「東宮雖然複位,聖心卻依舊不穩。」一語道破關鍵,太子此時最好的選擇是明哲保身韜光養晦。
不過,康熙還是一如既往地溺愛這個兒子,正像他後來對人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兒子,也有自己不喜歡的兒子。碰上自己喜歡又不肖的兒子,這是宿命。這麼多年來,朕默默忍受著這種痛苦,這是別人無法理解的。二阿哥的行為讓朕痛心無比,他讓我譴責誰,我就譴責誰,他讓我懲罰誰,我就懲罰誰,他讓我流放誰,我就流放誰。除了他讓我處死的人,我沒有照辦,一切都順著他。我原本以為一切順著他,他就會心情安靜快樂,心情安靜快樂就會從善,沒想到適得其反。」
順著一個人,就會讓一個人愉悅快樂,愉悅快樂就會從善——康熙這個邏輯實在有失一代明君的水平。
康熙五十年(1711年)十月,有人舉報步軍統領托合齊等人在東宮違法聚會,聽到這個消息,年老的康熙身子晃了晃。有人說,太子在家裡宴請客人很正常的事情啊,康熙不至於反應這麼強烈吧!如果太子宴請的是文人雅士,飲酒賦詩還可以理解。但太子宴請的是軍政要人,這是康熙無法容忍的,他再一次感到手中的權杖亮起了紅燈。一個老年人是脆弱的,一個老年的皇帝對皇權尤其敏感,哪怕是自己的愛子,他也未必放心。
康熙心想,就算太子安分守己,他的黨羽中只怕會有奸詐之人慫恿他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兵部尚書耿額以前就是索額圖派系裡的,現在他跟太子走這麼近,會不會吹耳邊風,讓太子為索額圖復仇。想起這些,康熙不寒而慄。
多疑是人性的痼疾,康熙既然懷疑到了耿額和整個太子黨,不管有無實據,定要先下手為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太子黨展開了清洗,將耿額、齊世武、鄂鄯等人抓了起來,托合齊很機警,他一聞情況不對,立即主動提出辭職。但托合齊最後還是被抓了起來,病死獄中,死後被康熙挫骨揚灰——享受到這種待遇的人一般都是威脅到康熙的皇權,或者康熙自認為皇權被威脅了。
齊世武死得更慘,康熙對待他拿出了羅馬人的殘暴,將他釘在牆上,齊世武在牆上哀嚎幾天後死去。康熙用對付吳三桂、噶爾丹的殘忍來對付這些沒有犯明顯錯誤的大臣,可見其內心深處對皇權已經形成了病態的依賴,以及對任何可能威脅到皇權的勢力感到深深的恐懼和警惕,哪怕這個人是自己最喜愛的兒子。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太子再次被廢。再次廢掉太子,康熙顯得特別從容,應付自如,他說:「朕第一次廢黜太子的時候,感到痛心疾首,但這一次不會了,朕覺得泰然自若。」
最後康熙下了一道死命令:「以後如果有人說胤礽改邪歸正,請求復立的話,推出去斬首。」
儘管如此,康熙仍然對儲位真空感到煩心,這意味著諸皇子又要開始白熱化的競爭了。從努爾哈赤開始,清朝所有的皇帝都對立儲一事感覺焦心,康熙也沒能逃脫這個規律。歸根結底,還是個人傾向跟客觀事實的矛盾,立儲中考慮的因素太多,互相牽制。
太子被廢后幾個月,左都御史趙申喬上疏說立儲是國本,請求皇帝再立一個太子。康熙對此感到煩心,敷衍道:「立儲是大事,朕怎麼會不知道?但事關重大,也不能隨隨便便就立一個。」
為了讓大臣們心服,康熙還援引歷史說:「本朝自開國以來就沒有立儲的先例,太祖皇帝生前沒有立太子,太宗皇帝也沒有。在前朝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宋仁宗三十年沒有立太子,不立太子也沒什麼。我們可以看看漢唐的那些太子,如果太子年幼,還沒什麼事情。只要太子年長,周圍總會聚集一幫宵小之徒,搞不好就會鬧出一點事情來。」
皇權就像一個放大鏡,將人性自私醜陋的一面放大許多倍,所以,在太子這事情上不能把錯誤完全推到太子身上。至於,太子是否真像史書記載的那麼不可救藥,也不能完全相信,裡面應該有渲染的成分。當然,太子自身做得不夠好,應該也是事實。
康熙似乎不想再立太子了,在所有皇子中,八阿哥地位很低,但似乎深得人心,連裕親王福全生前都說他好話。如果立其他阿哥為太子,大臣們不服的肯定很多。但康熙是肯定不會立八阿哥為太子的,對於搶自己風頭的人他一向不欣賞。
但是儲位孤懸,皇子們都垂涎三尺,就連兩度被廢的胤礽都仍然不甘心,想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康熙本人似乎也產生了一點點後悔之意,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的會試題目是「放太甲於桐宮」,太甲是商朝的太子,因為暴虐無道被伊尹軟禁在桐宮,三年後,太甲洗心革面,後來又被迎接回來複立為太子。康熙出這麼個題目,很多人猜測他可能想再度復立胤礽。
胤礽本人大概也聽說了這事,很希望康熙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康熙五十四年,準噶爾部落再次鬧事,康熙決定派兵征討。得知此事後,胤礽想利用這個機會擺脫困境。他趁醫生給自己看病的機會,用礬水寫信,交給醫生,希望他轉交給正紅旗的都統,讓他保奏自己為大將軍,帶兵出征。結果,醫生出宮的時候被搜查出來,胤礽的夢想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