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沒有可以玩耍的夥伴……」

瓦麗婭·尼基堅科,四歲。

現在是一名工程師。

所有一切都銘刻在童年的記憶里,就如同影集一般,像一張張獨立的相片……

媽媽對我說:「跑,跑啊!快跑,快跑啊!」她的雙手都占著。可是我卻耍著性子:「我的腳好疼。」

三歲的弟弟推著我說:「快『飽』啊(他口齒髮音還不清楚),要不德國人就追上來了!」於是,我就不吭聲地跟著一起「飽」。

轟炸的時候,我把頭和布娃娃藏起來,可是這隻布娃娃的手和腿沒有了。我哭叫著,讓媽媽給她包紮好……

有個人給媽媽帶來一張紙。我已經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從莫斯科來的信。他們告訴外婆,我聽明白了,我們的舅舅參加了游擊隊。我們的鄰居住的是偽警察一家。眾所周知,孩子們都會這樣:到了外面,都會誇耀自己的爸爸。他們家的男孩子就說:「我爸爸有槍……」

我也想誇耀一番:「舅舅給我們來了封信……」

偽警察家的那位母親聽到了這些,就找到了媽媽,警告說:如果她的兒子再聽到我的話,或者別人家的孩子轉告我的話,那我們家可就要倒大霉了。

媽媽把我從街上叫回家,勸我:「女兒,別再說了好嗎?」

「我要說!」

「不能再說。」

「他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

於是,她從掃帚上抽出一根枝條,可她捨不得打我。她讓我站在牆角:「不要說了好嗎?不然他們會打死媽媽。」

「我們的舅舅會坐著飛機從森林裡飛出來救你。」

我在角落裡睡著了……

我們的房子著火了,人們把熟睡的我從裡面抱了出來。大衣和鞋子都燒壞了。我就穿著媽媽的上衣,它長得直垂到地上。

我們住在地窖里。有次我從地窖里鑽出來,聞到了加了黃油的米粥的清香。直到如今,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加了黃油的米粥更美味的了。有人喊叫:「我們的軍隊來啦!」在瓦西麗薩大嬸——媽媽這樣叫她,孩子們稱呼她是「瓦霞奶奶」——家的院落里,搭起了行軍廚房。戰士給我們往飯盒裡打粥,我清楚記得,用的是飯盒。我們是怎麼喝的粥,我不知道了,我們沒有勺子……

他們還給了我一杯牛奶,在戰爭期間,我都快忘記它的味道了。牛奶倒在碗里,碗掉到了地上,打碎了。我立刻大哭起來。大家都以為,我是因為打碎了碗才哭的,而我哭是因為弄灑了牛奶。它的味道這麼好,我擔心他們再也不會給我了。

戰爭結束後,疾病開始流行。所有人,所有孩子都生病了。生病的人比戰爭期間還要多。我不明白:這是不是真的?

白喉症流行……許多孩子死了。我從鎖著的家裡跑出來,去參加鄰居一對雙胞胎男孩的葬禮,我和他們是好朋友。我穿著媽媽的上衣,光著腳丫,站在他們的小棺材旁邊。媽媽拽著我的手,把我扯出來。她和外婆擔心我會傳染上白喉。我沒有,我只是咳嗽。

鄉村裡一個孩子也沒剩下。大街上沒有可以玩耍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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