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扯淡的清單!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開車回家的。只記得蹣跚地爬上閣樓,在樓梯上跌跌撞撞,最後倒在床上。再後來的兩天,我一直重複著睡覺—醒來—哭泣這樣的循環。

到星期五的早晨,安德魯的同情心漸漸耗盡。他坐在床邊,穿著炭色西裝和嶄新的白襯衣,看上去是那麼完美。他理了理我的一頭亂髮。

「你得從中走出來,寶貝。這次升職讓你不知所措了,所以你自然而然想要逃避。」我想表示反對,但是他把食指擋在我嘴邊,不讓我說話。「我並不是說你沒有能力,我是說你被嚇到了。但是親愛的,你不能一連這麼多天不上班啊。這可不是你從前的廣告工作,你不能像從前那樣時不時地偷懶。」

「偷懶?」我覺得我的頭髮都立了起來。他認為我過去廣告部主管的職位無關緊要!更糟糕的是,我甚至連那份工作都沒有了。「你根本無法想像我所經歷的一切。我覺得我可以花幾天去悲傷。」

「喂,我一直站在你這邊。我只是想要做你堅強的後盾。」

我揉揉太陽穴。「我知道。對不起,我只是這幾天有點不在狀態。」他站起來,我抓住了他的外套袖子。我得告訴安德魯事實真相!我周二晚上坦白的計畫失敗了,媽媽把我解僱了,從那時起,我就在積攢勇氣來解釋。

「今天在家陪我吧。求你了。我們可以……」

「對不起寶貝,我不能留下。我的客戶多得讓我快瘋了。」他掙脫我的手,理了理外套袖子,「我會盡量早點回來的。」

告訴他。就現在。

「等一下!」

他正往門口走著,聽到我叫他,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我有事要對你說。」

他眯著眼睛看著我,就好像他平常坦白易懂的女朋友現在讓他看不清楚了。終於,他回到床邊,吻了吻我的前額,好像我是一個愚蠢的五歲小孩一樣。「不要再說這些沒用的了。你需要的是趕緊把你迷人的屁股從床上抬起來。公司還等著你去經營呢。」他拍拍我的臉頰,在我緩過神來之前就從房間消失了。

我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然後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我他媽的應該幹嗎?我不是博林格美妝公司的總裁,我甚至連個小小的廣告執行都不是了。我是一個失業的失敗者,而且我很擔心那個十分在意身份地位的男朋友發現之後會怎麼看我。

當安德魯告訴我,他來自波士頓富裕的郊區達克斯伯里時,我絲毫不覺得奇怪。他擁有家財萬貫的人們擁有的標誌性物品——義大利鞋子、瑞士手錶、德國汽車。但是每當我問及他的童年時,他總是閃爍其詞。他有一位年長的姐姐。他的父親經營著小本生意。但是他再也不肯透露一星半點有關自己家庭的事,這讓我感到很挫敗。

三個月後,兩杯酒下肚,安德魯終於說出了事實。他紅著臉氣憤地告訴我,他的父親是一個普通的木匠,總是眼高手低。他的母親在達克斯伯里西夫韋連鎖超市的熟食櫃檯工作。

安德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孩子。他卻很希望別人認為他是。

我因為安德魯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溫暖。他不是一個出身名門的孩子。他是一個靠自己的力量成功的人,他不得不為自己的成功而努力奮鬥。我吻了吻他的臉頰,告訴他我為他驕傲,他的工人階級之根讓我更愛他。但是安德魯沒有笑,而是向我投來蔑視的目光。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安德魯覺得他的貧賤出身沒有一點可取之處,而且在富人中間長大給他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

頃刻間,一陣恐慌向我襲來。

這個有錢又可憐的小孩成年後想盡一切辦法積攢成功的標記,希望能夠彌補他卑微的出身。而我懷疑自己現在的境遇會給他的自卑雪上加霜。

我在車道上,盯著傑伊和雪莉如畫般完美的科德角式房子。 磚砌的小路旁是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矮灌木,橙色和黃色的菊花從白色的混凝土花盆中探出頭來。我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嫉妒。他們選的是奢華舒適的名床,而我的卻硌硌稜稜,還滿是臭蟲。

透過磚砌小路,我凝視著他們鬱鬱蔥蔥的後院,看到我的侄子正在跑來跑去玩橡皮球。我關上車門的時候,他抬起頭來。

「布奈特姑姑!」他朝我喊道。

我衝到後院,把小特雷弗抱起來,轉啊轉啊,直到我頭昏眼花。這三天來,我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真實的微笑。

「是哪個小男孩讓我這麼開心啊?」我一邊問一邊撓著他的小肚皮。

還沒等他回答,雪莉就從磚砌的露台當中走了出來,頭髮隨便地綁在頭頂。她好像穿著一條傑伊的褲子,褲腿卷到腳踝處。

「喂,小妹。」她叫我。在她嫁給我哥哥之前,我們就是朋友,還是大學室友,而且我們現在稱嫂道妹的時候仍然覺得很好笑。

「喲,你今天在家啊。」

她無精打采地拖著羊毛便鞋朝我走過來。「我把工作辭了。」

我盯著她:「不是吧!為什麼啊?」

她彎下腰去拔一根野草。「傑伊和我一致決定留一個人在家陪孩子會對他們更好。有了媽媽的遺產,我們不需要更多的錢了。」

特雷弗在我懷裡扭來扭去,我把他放了下來。「但是你很愛你的工作啊。傑伊呢?他為什麼不辭了工作?」

她站起來,手裡拿著剛拔下來的蒲公英。「我是媽媽,這樣更合理。」

「所以你就同意了。就這樣嗎?」

「對。我很幸運,我休產假的時候頂我班的那個人還可以到職。」她擇掉蒲公英里的干葉子,扔到腳底下,「他們昨天面試了她,她今天就開始上班了。我甚至都不用去帶她。一切都那麼順利完美。」

我聽出她聲音里有些不對頭,我知道這並不像她希望的那麼完美。雪莉是聖弗朗西斯醫院的語言病理學家。她在修復部門工作,她不僅教那些有外傷性腦損傷的成年人再次學習語言,而且教他們如何推斷、談判並融入社會。她過去常常自豪地誇口說,這不是一項工作,而是她的使命。

「不好意思,我真是無法想像你成為家庭主婦的樣子。」

「會很不錯的。周圍的鄰居幾乎都是家庭主婦。她們每天早上到公園集合,有固定的玩樂時間,還有媽媽小孩一起參加的瑜伽課。你不知道我的孩子在上日托所的時候錯過了多少社會活動。」她的目光投向特雷弗,他正張著雙臂作飛機狀繞著圈跑。「可能我這個語言病理學家最後只能教教自己的孩子怎麼說話了吧。」她輕聲笑了笑,卻怪裡怪氣的。「特雷弗現在還不會說他的……」她說了一半停了下來,看了看手錶。「等等,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不。凱瑟琳把我辭了。」

「哦,天哪!我這就給保姆打電話。」

幸運的是,梅根·韋瑟比,我們友誼三角中的一邊干著房產經紀人的工作,她根本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去賣房子。而對梅根來說,幸運的是,她和吉米·諾斯羅普,芝加哥公牛隊的防守邊鋒訂了婚,所以房產經紀人這份工作很隨意。所以當雪莉和我在去「享樂豬」咖啡館的路上給她打電話時,她已經在那裡了,好像已經料到了我們的小危機。

林肯公園的「享樂豬」咖啡館是我們最喜歡的無酒精據點。它舒適前衛,裡面都是書籍、古玩和破舊的地毯。最妙的是,那裡的嘈雜聲足以讓我們覺得隔牆無耳。今天,九月溫暖的陽光召喚我們到外面坐坐。梅根坐在一張熟鐵桌前,穿著黑絲襪和低胸毛衣,綳出她那兩個完美的小土堆,她總是說那是她的真胸。她淡藍色的眼睛周圍化著濃重的煙熏妝,我猜她至少塗了三層睫毛膏。但是用銀色發卡別住的金髮和象牙色肌膚上的一抹粉色胭脂又為她平添了一點天真無邪的感覺,讓她看起來既像坐台女郎,又像聯誼會的女學生——男人總是覺得這難以抗拒。

她全神貫注地盯著她的iPad,沒有注意到我們兩個的到來。我抓住雪莉的胳膊肘,拉她停下來。

「我們還是別打擾她了。看看,她正在工作呢。」

雪莉搖搖頭。「她絕對是在裝腔作勢。」她把我拉到近處,點頭示意我看看電腦屏幕,「自己看吧,Perezhilton..(明星八卦網站)」

「嘿!來啦!」梅根邊說邊從椅子上拿起她的太陽鏡,雪莉差點一屁股坐在上面,「看看這些。」我們拿著小鬆餅和拿鐵坐在旁邊,她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著安吉麗娜·朱莉和布拉德·皮特新一輪的爭吵,以及蘇蕊奇異的生日宴會。然後她又開始說吉米的事。「紅色大龍蝦。我說真的。我穿的是一件荷芙妮格繃帶齊臀小禮服,而他卻想讓我穿他媽的紅色大龍蝦!」

我相信每個人都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蠻橫大膽的朋友感到屈辱,一下子激動起來,說出來的粗話讓我們一陣緊張,我們會偷偷地看看有沒有人在聽。梅根就是這種朋友。

我們是兩年前通過雪莉的妹妹帕蒂認識梅根的。帕蒂和梅根在達拉斯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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