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些個典故

終於從桂花島返回老龍城,在那城外島嶼緩緩靠岸,此次歸途,還算一帆風順,讓人如釋重負。

魏晉一行三人離開圭脈小院,魏晉背劍在身後,米裕佩劍,腰系一枚酒葫蘆,韋文龍兩手空空,下船去往老龍城。在島嶼和老龍城之間鋪設有一條海上道路,桂花小娘金粟在師父桂夫人的授意下,一路為三位貴客送行,帶著他們去往老龍城另外一處渡口,到時候會更換渡船,沿著走龍道去往東寶瓶洲中部。

在老龍城海上、陸地的兩座渡口之間,是隸屬於孫氏祖業的那條百里長街。

原本兼著桂花島管事的范家首席供奉,金丹劍修馬致,想要喊輛馬車,給魏晉婉拒了,說步行即可。

金粟對風雪廟神仙台的這位年輕劍仙,打心底里十分敬仰,先是問劍北俱蘆洲天君謝實,然後趕赴劍氣長城殺妖,如今才返回。

魏劍仙作為東寶瓶洲歷史上最年輕的上五境神仙,當之無愧。金粟可以斷言,魏晉此次從劍氣長城遊歷歸來,一回到風雪廟,肯定會為風雪廟贏得極大聲勢。

早年曾流傳一些小道消息,不知真假,但是被傳得很懸乎,說魏晉在劍氣長城的城頭上,得以結茅修行,潛心養劍,那可是獨一份的待遇,與那劍氣長城的劍術最高者,當起了鄰居,大小兩座茅屋,傳聞魏晉經常會被那位老神仙指點劍術。

這可是為整個東寶瓶洲練氣士贏得了好多的談資,每次談及此事,皆與有榮焉。如今一洲修士,每每談及劍修,必然繞不開風雪廟魏晉。

我們東寶瓶洲是浩然天下九洲中最小者,可是我們的同鄉人魏晉,在那劍仙如雲的劍氣長城,不一樣是出類拔萃?

甚至有仙師開始覺得神誥宗天君祁真一旦飛升,或是長久閉關再不理俗事,那麼下任一洲仙家執牛耳者,極有可能就是魏晉。一旦魏晉躋身仙人境,成為東寶瓶洲歷史上首位大劍仙,時來天地皆同力,等到一洲劍道氣運隨之凝聚在身,大道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至於魏晉那兩個不知來歷的朋友,金粟只能算是以禮相待,據說都是距離金丹地仙只差一步的得道之士。在圭脈小院,金粟偶爾陪著桂夫人與三人一起煮茶論道,也發現了些細微差異,姓韋的客人比較拘謹,不善言辭,但是對東寶瓶洲的風土人情極感興趣,難得主動開口詢問,都是問些老龍城幾大家族的經營方向、掙錢路線方面的,似是商家子弟。

反觀那個皮囊極好,好似書上謫仙人的米公子,好像萬事不上心。

道路兩側,被山上修士打造出一處類似荷花浦的形勝之地,故而道路熙攘,人頭攢動,遊客眾多。

米裕行走其中,恍惚從天上走入人間的花間客,謫仙人。

金粟即便早已心有所屬,對那孫嘉樹是痴心一片,也不得不承認,只說姿容一事,這位米公子,真是神仙中的神仙。

路上多有少女、婦人,明眸流彩,忍不住多看幾眼那米裕,不知不覺,看荷花浦美景的便少了,看那位翩翩公子的更多。

神仙何處,燒丹傍井,試墨臨池。荷花十里,清風鑒水,明月天衣。

米裕呢喃著這兩句從晏家鋪子扇面上看到的語句,浩然天下的讀書人,文采確實好。

而且這浩然天下,如果不談人,只說各處風景,確實比劍氣長城好太多了。

這還沒到老龍城,就有此景了。

此刻走在路上,韋文龍以心聲感慨道:「這裡就是隱官大人和魏劍仙的家鄉啊。」

無需魏晉如何提醒,「隱官」這二字稱呼,都是個不大不小的忌諱,不宜放在嘴邊時時念叨,韋文龍哪怕忍不住提起,也只能是心聲言語。

魏晉笑道:「如果不是遠遊別洲,偌大個一洲之地,難談家鄉。」

而魏晉不但對東寶瓶洲無甚挂念,事實上就算是對風雪廟,也沒什麼歸屬感。

金粟伸手指向老龍城上空,為兩個外鄉人介紹道:「以前我們老龍城有座雲海,傳聞是不低於半仙兵品秩的遠古仙人遺物,乘坐雲上渡船,俯瞰可見,身在城中,便瞧不見了,只是不知為何,前些年雲海突兀消失,如今成了一樁山上奇談,好些山上練氣士專程趕來確定消息真假。」

韋文龍下意識開始盤算一件半仙兵,在東寶瓶洲的估價。

米裕神色自若,以心聲與魏晉笑道:「你們東寶瓶洲,有這麼多吃飽了撐著的人?」

魏晉對米裕印象本就不差,加上與大劍仙米祜、岳青都是相逢投緣的好友,故而他與米裕相處,平時言語皆不見外,答道:「這種話,劍氣長城任何一位劍仙都可以說,唯獨你米裕沒資格陰陽怪氣,醉卧雲霞,假扮神仙中人,糊弄外鄉女修,一大堆的情債糊塗賬。」

米裕哈哈笑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活該你魏劍仙打光棍。東寶瓶洲如今才幾個劍仙?堂堂劍仙,還如此年輕,竟然沒幾個紅顏知己,我真不知道是東寶瓶洲的仙子們眼神不好,還是你魏晉不開竅,難不成每次行走山上山下,都往腦門上貼一張紙條,上邊寫著『不愛女子』四個字。來來來,魏劍仙休要靦腆,咱們都是自家人了,速速將那紙條取出,讓我和韋兄弟都開開眼,長長見識……」

魏晉笑道:「真沒有此紙條,讓米劍仙失望了。」

金粟知道三人在以心聲言語,只是不知聊到了什麼事情,如此開心。

一輛馬車停在道路中央,在桂花島停岸之後,走下一位年紀輕輕的高冠男子,腰懸一枚「老龍布雨」玉佩。

是老龍城少城主,苻南華。

見到魏晉一行人之後,他低頭抱拳道:「晚輩苻南華,拜見魏劍仙。」

魏晉點頭道:「就不去城中做客了,要趕路。」

如果不是身邊還站著桂花島金粟,魏晉可能都不會開口言語半句,在江湖中,魏晉可以與那些武林莽夫相談甚歡,但是唯獨對山上人,從來不假辭色,懶得套近乎。

苻南華側身讓出道路,微笑道:「絕不敢叨擾魏劍仙。晚輩此次慕名而來,其實已經很失禮了。」

走出那條海上道路後,一行人御風前往下一處渡口。

米裕嘖嘖道:「魏晉,你在東寶瓶洲,這麼有面子?」

魏晉笑道:「罵人?」

到了渡口那邊,不知道誰率先認出了風雪廟劍仙,一時間喧嘩不斷,等到魏晉落地後,行人紛紛為這位劍仙讓出道路。

在劍修不多的東寶瓶洲,一位地仙劍修,就足可被譽為「某某劍仙」了,更何談魏晉這位名副其實的上五境劍仙?

所以遠處的行人,在指指點點,離著魏晉近些的,都在主動行禮。

米裕又道:「罵你的人,有點多啊。」

魏晉無奈道:「米裕,消停點啊,不然登上渡船後,中途尋一處僻靜山水,離了船,切磋劍術一場?」

米裕笑道:「我又不傻,同樣是玉璞境,我只打得過春幡齋邵劍仙,可打不過風雪廟魏劍仙。」

韋文龍更無奈,你們兩位劍仙前輩,切磋就切磋,扯我師父做什麼。

三人與金粟告辭,登上一艘渡船。

不像那深居簡出的魏晉,米裕依舊跟乘坐桂花島遠遊一樣,不太願意縮在屋內,如今喜歡時常在船頭那邊俯瞰山河,與一旁韋文龍笑道:「原來浩然天下,除了島嶼,還有這麼多青山。」

大雪時節,渡船路過一處山上門派。

高崖重樓,仙家館閣,鱗次櫛比,若是憑欄遠望,奇松怪柏,幾抹翠色在雪中,直教人挑起眼帘,這份仙家景緻,幾個私家能有?

對面山崖,有青衫長髯客,臨崖而立,又有八九位神仙人,弈棋觀棋,不知誰是主誰是客。

低頭看著這份異鄉獨有的人間美景,劍仙米裕,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魏晉難得走出屋舍,來到米裕身旁,說道:「你自己都說了,在這東寶瓶洲,沒幾個劍仙,你大可以遊歷一番,去飲過美酒,再跟上渡船便是。」

米裕已經恢複正常神色:「算了,都沒有仙子女修,去了也無甚意思。」

魏晉點頭道:「雲霞山,清風城許氏的狐國,大驪京畿北邊的長春宮,女修較多。」

米裕笑罵道:「老子是風流,又不是色坯!」

與年輕隱官相處久了,耳濡目染多矣的韋文龍,冷不丁小聲道:「此事存疑。」

魏晉會心一笑。

米裕豎起拇指,心情大好,道:「這話說得……有咱們隱官大人幾分風采!」

米裕突然問道:「『種橘子去』,是什麼典故?有故事可講?」

魏晉一頭霧水,搖頭道:「不知。」

米裕搖搖頭,道:「魏兄,學問不行啊。」

魏晉不以為意,返回屋內繼續溫養劍意。

韋文龍則去渡船那邊購買山水邸報了。

米裕獨自趴在欄杆上,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去落魄山混吃等死,以後還有那傳說中的鏡花水月可看,心情就越發好了。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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