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壞劫之一

有句話說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在於問題本身,就像迷宮遊戲,如果從出口倒回來走,會很容易找到途徑。可是會不會有一個遊戲根本就沒有出口?

(摘自《刑警日記》)

徐海城從法醫室匆匆趕來時,何晴脖子處的牙印由粉色變成了淺紫。現場情況一目了然,何晴解完手,衣服還沒有完全整理好,就遭遇某事然後死了收集整理。死亡現象與許三的十分相似。

許三死時在深夜,早上才被人發現,大家猶可以懷疑中間有不為人知的內情。但是何晴的死,幾乎就是在眼皮底下,再無借口。

一夜之間發生兩件兇案,兩天發生三件兇殺案,兇手的邊都沒有摸著,沒有手指紋、沒有腳印……什麼都沒有,除了死者脖子上的牙印,昭示確實有那麼一個兇手存在。刑偵大隊的警員們心沉重的如同縛著巨石,與此同時,心裡另有一種東西在萌動,這種東西叫恐懼。雖然各個人都在極力壓制它的蠢蠢欲動,可是心已經亂了,行為不免就滲出一絲惶惶然。

徐海城感覺到隊友們的異樣沉悶,心知肚明怎麼一回事,但無可奈何。

風從廁所窗子吹進來,吹動著廁所蹲位的門吱呀一聲,刮鍋般的刺耳。他走到窗邊,往外看,廁所在一樓,首先入眼的是高大森冷的公安局外牆,牆頭裝著紅外線。人要想從牆頭爬進來,是不可能的。

那麼何晴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走出洗手間,徐海城看著走廊里倚牆而立的潘小璐。後者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頭更加低,眼光只在自己看腳尖打轉,儼然一個犯錯的小孩子。

徐海城很理解她的心情,柔聲說:「好了,別自責了,這事情也不能怪你。」

潘小璐抬起頭,兩眼微紅,說:「怎麼不怪我?我陪著她一起來洗手間就好了。」

徐海城抽出一隻煙點燃,也倚著牆壁,說:「誰會想到呢?上個洗手間就送了命。」他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還是公安局的洗手間。」

「兇手倒底是什麼?為什麼無影無蹤無跡可循?」潘小璐頭抵著牆壁,看著走廊天花的燈,似感慨,又似疑問。

徐海城吐出一口煙,看著它在風中飄散。

「難道真的有亡靈?」

廁所里的門吱呀吱呀地叫著,好像在回答潘小璐的疑問。她打個寒顫,縮著脖子問徐海城:「徐隊,你倒說話呀?」

「也許吧。」

潘小璐盯著他細看,見他並沒有戲謔的意思,身上又是一陣發寒,轉眸看著兩名警員抬著何晴的屍體走出洗手間,兩個小時前她還在電視上巧言倩兮,一個半小時前她在化妝室瑟瑟發抖說有鬼臉,一個小時她審訊室圓睜兩眼,一刻鐘前她怯怯地遞上一張不知所謂的畫。生命果然如某位哲人所言,脆弱如同一根蘆葦。

「走吧。」徐海城拍拍她的肩,「事情過去了,打起精神,我們有場硬仗要打。」

潘小璐如霜打的茄子般應了一聲,跟著他身後往辦公室走去。

這夜,南浦市公室局刑偵大隊的辦公室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埋頭苦幹,尋找著蛛絲馬跡。累了就趴一會兒,餓了就吃速食麵。當黎明曙光衝破黑夜,然後一輪紅通通的太陽爬上天邊,陰了十來天的南浦市終於放晴。

陽光穿過億萬光年,穿過幾千疊雲層,射進刑偵大隊開闊的辦公室,照著凌亂的辦公室,照著一張張青白的臉,照著一個個黑眼圈、鬍子拉渣、通紅雙眼。浮塵在陽光里歡快地跳著舞,大家在陽光里打著長長的呵欠。

徐海城走出自己辦公室,一夜無眠,青青的眼圈、青青的下巴雖然讓他看起來很疲倦,也讓他看起來更有男人味。他拍拍手,召呼大家一起開會。

刑警們挾著記事本,打著哈欠走向會議室,卻在走進門的那瞬間挺直了背,閉上的嘴巴。裡面不知何時已經坐著公安局的三大巨頭:局長、書記、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因為有糖尿病一直在修養的嚴副局長都來了。

巨頭們綳著臉,臉色鐵青。這是情理中事。三個死者中有一個中外知名考古學家,有一個電視台的當家主持人,而且有兩人居然死在公安局,這事情驚動的絕不只是公安局的巨頭們,估計市政府巨頭們也已經驚動了。大家心裡一陣忐忑,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坐的畢直,睜圓通紅的眼睛。

徐海城將證物一一陳列,又將現場各個角度的照片以及屍檢照片貼在展示板上,因為有三大巨頭在,所以他交待了一下三起兇殺案的各自背景,然後法醫開始講三人的屍解發現。

「……許三與何晴都是機體產生大量的腎上腺激素,導致血壓過高,從而導致腦心腎等重要器官內出血而死。也就是說,這兩人是活活嚇死的。至於雷雲山,他是因為年齡大,受到驚嚇後,引發心肌梗塞而死。完畢。」吳法醫行禮,然後坐下。

徐海城隨即站了起來,說:「……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的腳印,手紋以及兇手留下的東西,唯一以證明兇手存在的是他留在死者脖子上的牙印……」他指著三張照片,只有兩張照片上有牙印,一張是毛衣的照片,「雷雲山脖子上沒有牙印,但他穿的高領毛衣有撕咬起毛現象,經過檢測,可以確定是牙咬造成的。另外,經過牙模比擬,可以肯定許三脖子上的牙印與何晴脖子上的牙印是一樣的。」

「目前還有兩條線索,一條是何晴說在小化妝室窗外看到一張臉。」徐海聲示意潘小璐將何晴畫的臉的複印件發給三巨頭,三人掃了一眼,齊齊皺起眉,小兒塗鴉也強過這幅畫。

「另外是雷雲山節目中接到的熱線電話……」徐海城一停頓,潘小璐就將電視台取來的錄音播放出來,會議室雖然坐了十來人,卻啞雀無聲,錄音聲顯得特別的響亮。

「曼西族的靈魂生死哲學遠遠比你說的要意義深遠多了。」

「靈魂不滅,生生不息,你們侵犯一位高貴的靈魂,將會遭到神的懲罰……」

然後是嘈雜的「雷教授你怎麼了」。

三大巨頭又是皺眉。

徐海城繼續往下說:「從這個電話內容來看,打電話的人有可能是曼西族後裔,或是曼西文化狂熱份子。一年半前,曼西族後裔為了保護曼西古墓不被外族佔有,不惜派人混入啟動自毀裝置,從而令千年古墓塌毀。由此可知,曼西族後裔本族觀念太強,對外族有很深的敵意。雷雲山是當時曼西古墓考古隊的一號人物,又是這次曼西文化節的發起人,而且這次文化節主要展示的是曼西古墓里的文物,所以我懷疑他的死,是曼西後裔的存心報復。也許他們還存有阻止文化節開幕的心思。」

主管刑事的嚴副局長說:「你說的我贊同,但是他們究竟用什麼手段殺人呢?」

徐海城黯然垂眉,說:「目前我們毫無頭緒。」

嚴副局長不悅地哼了一聲:「人都死了三個,還一點頭緒都沒有,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呀,真長進呀,兩個人死在局裡……」

全體刑警的頭都低下了,默默地忍受著領導的怒氣。

「……今天早上六點半,市裡的宋秘書就來電話了。文化節還有五天就開幕,出這種事情,國際影響呀,同志們,國際影響呀……」

陳琛忍不住打斷他,「好了,老嚴,你身體不好就少動氣了。」

嚴副局長重重地咳幾聲,猶自不解氣,將面前的資料翻得啪啪響。

陳琛說:「大徐,你的意思是兇手針對的是曼西文化節?」

「有可能,但我認為,兇手可能更恨發掘曼西古墓的雷雲山與黃義森,曼西古墓是曼西族歷史上最傑出的大巫師的墓,也是一座地下神廟,在他們心中是不容褻瀆的。」

「那麼,許三與何晴與曼西族後裔有什麼仇恨呢?」

「局長,關於許三,我懷疑他可能接觸過曼西族後裔,並且無意中得罪了他們。至於何晴,她是雷雲山死亡的目擊證人,或者她看到了什麼,只是驚嚇過度沒有想起來。兇手殺她是為了滅口。」

嚴副局長說:「那你說說你們破案思路。」

「是。」徐海城響亮地應一聲,「第一,在瀞雲山區松朗村三十年前也發生過相似的案子,我會派人去調查;第二,如果是曼西族後裔報復,那麼針對的可能就不是一個人,文化節組委會可能有線索。第三,熱線電話是從一個沒有登記的神州行卡打出來的,這張卡11月2號才開通,我們已經查到售卡營業點,看營業員能否記得購買人特徵。第四,估計兇手還會採取行動,所以派警員盯緊餘下文化節組委會成員,特別是曼西古墓考古隊的二號人物黃義森……」他邊說邊指著黃義森的照片。

聽徐海城有條不絮地說完,三大巨頭的面色終於有所緩和,嚴副局長也不再總咳個不停。陳琛深知此案古怪,線索有限,也不再苛求,眼睛掃過整個會議室,嚴肅地說:「同志們,文化節開幕在即,國內外都高度關注南浦市,這三起案子不僅損害我們市局的聲譽,更損害我們南浦市與國家的國際聲譽。所以大家一定要團結奉己,早日破解11月2號連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