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索真相之九

坐在狹窄幽深的祭壇地下通道里,徐海城與小張百無聊賴,時間也過得特別慢。小張隔一會兒看一下腕錶,嘀咕一聲:「席三虎怎麼還不來?」或者是:「靠,才過十分鐘」。後來他也懶得再看錶,就這麼獃獃地坐著,靠著涼涼的石壁。

時間久了,兩人都有點頭昏眼花,胸口煩悶,特別是眼睛不斷地流淚。知道是因為下面囤積的幾千顆人頭都是用防腐藥物處理過,藥性在封閉空間里鬱積太久,帶著毒性。小張看著徐海城,又看看櫃門,意思不言而明。

徐海城心知再不破門,就會中毒暈過去,時間無多,即使是文物也要損壞了。他掏出槍,示意小張後退一點。正在這時,外面傳來篤篤的腳步聲。他心裡大喜,拍著櫃門,大喊:「席三虎,是不是你?我們在這裡。」

那腳步聲停頓幾秒,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誰?」

「我們是南浦市刑警隊的,被人困在石櫃裡面,這位老鄉請你幫忙把鎖撬開。」

那人走近,拍著櫃門,有點不敢相信,「你們在這裡面?」

「是的,我們在裡面。」

「你們為什麼會在裡面?」

這個人可真夠啰嗦,徐海城按捺著一肚子的不耐煩,說:「說來話長,我們在追查案件,被人關進裡面。」

「誰把你們關在裡面的?」

旁邊的小張早已不耐煩,叫嚷著:「你到底幫不幫我們開門?不開我們自己破門了。」徐海城瞪他一眼,責怪他太沉不住氣。外面的人心中有顧慮,十分合情合理,因為事出意外,要是徐海城在外面,也得問個清楚才能放他們出來。他真怕外面的人一走了之,不過那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傳來離開的腳步聲,大概在想著兩人說法的真實性。可惜石櫃嚴實,沒有辦法將證件塞到外面給他看。

「這位老鄉,你可以去祭壇外面問一下通天寨的席三虎,他知道我們的身份。」

那人慢吞吞地說:「我就是他找來的,他說兩名警察進祭壇幾個小時也沒有出來,讓我來看看。」

小張恨恨地咒了一聲:「**。」

徐海城也生氣了,說:「那你還說這麼多幹嗎,趕緊把鎖撬開。」

那人依然慢悠悠地說:「我只是想問個清楚,萬一你們是被警察同志關進去的,我放出來不是壞事情嗎。我這就幫你們撬開。」聽他這麼說,徐海城與小張頓時鬆了口氣。一會兒門外傳來撬鎖的聲音。

一分鐘不到,鎖掉到地上,櫃門也被拉開,有人在外面好奇地張望著。徐海城鑽出柜子,看著這個人,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樣貌普通,眉宇沉靜,看來是個慢性子。

「謝謝你,老鄉,我叫徐海城。」徐海城摘下口罩,邊說邊伸出手,那人遲疑片刻才伸手相握,說:「我是銅鑼寨的吳春波。」他只是輕輕一握就飛快地鬆手,目光也從徐海城臉上移到石櫃,似乎他對石櫃的興趣遠遠大於前者。

小張也鑽出石櫃,拍拍身上的灰塵,摘掉口罩,說:「快要憋死了。」心中有氣,他重重拍著石櫃門,說:「老大,怎麼處理?」

「先把櫃門鎖好吧,等我們回來再報上級部門處理。」

小張看著吳春波手裡拿著銅鎖,說:「可是這鎖已經壞了。」

徐海城把封櫃底的石塊重新放好,然後將櫃門合上,拿出手銬扣住原先的門環。小張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說:「老大,這不顯得太招搖了?」

「你有好辦法嗎?」徐海城反問。

小張想了想,搖搖頭。

徐海城看看腕錶已近傍晚,不知不覺在石櫃呆了四個小時,他看了柜子門上的手銬一眼,說:「走吧,今晚得趕夜路了。」說罷,往祭壇走去,小張緊隨著。吳春波猶豫片刻,看了看石櫃以及石柜上閃閃發亮的手銬,跟了上去。

走到祭壇外面,太陽已經隱沒在雲層後,席三虎正站在祭壇門口張望,一看到兩人,高興得差點違背祖訓邁進祭壇,幸好他及時收住腳步。「徐隊長,你們在裡面幹什麼?」

「等一會兒告訴你。」徐海城說,「三虎,我先問你,剛才你守在門口時,看到有人進入祭壇嗎?」

席三虎搖搖頭。

看來那人根本不是從門口進入祭壇的。大概他是看到守在祭壇門口的席三虎,於是就繞到圍牆後面翻進來,牆內牆外都是齊腳踝的青草,根本不可能留下腳印。徐海城四處張望時,吳春波走到席三虎身邊,兩人互相拍打著肩膀,擠眉弄眼地笑著,看得出來兩人很熟悉。

徐海城心中一動,問吳春波:「要不是你正好來祭壇,我們就慘了。」

吳春波還沒有說話,席三虎就大大咧咧地說:「是我找他來的……」原來他在外面左等右等,都不見徐海城與小張出來,又礙於祖訓不能入內,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於是他就想到離這裡最近的林區的守林人是吳春波,結果走到半路,就碰到吳春波。兩人是小學同學,向來要好,席三虎將事情一說,吳春波就自告奮勇來幫他看看。

「哦。」事情與徐海城想的有點出入,他本來懷疑吳春波就是將自己與小張關在石櫃里的人。

席三虎看著手錶,問:「徐隊長,我們還要不要去白骨溝?要去,就得趕緊,晚上路可不好走。」

「那現在就走吧。」

席三虎背起獵槍,撮唇唿哨一聲,在草地上撒歡的獵狗飛快地跑回來。他對吳春波說:「我帶他們去白骨溝了,等我回來去找你玩。」

吳春波拉著他,低聲說:「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問的是席三虎,眼睛卻是看著徐海城,可見他是個聰明人。

徐海城微微一笑,說:「一起去吧。」小張詫異地瞥他一眼,似乎在說,這個人很值得懷疑,為什麼還要帶上他?徐海城拍拍小張的肩,示意他放寬心。

四人就此上路,獵狗跑在前面,吳春波與席三虎並肩走著,邊走邊說話,聊的全是兩個村寨的瑣事。徐海城與小張跟在後面。四人的腳程比考察團快多了,所以很快就走進半山腰的原始森林。

森林裡陰風陣陣,鬼影幢幢。電筒的燈光引來不少野獸逡巡不去,獸類眼珠閃爍著綠幽幽的光。小張與徐海城心裡緊張,不時按著腰間的手槍。不過野獸本性怕人,所以只在周邊徘徊跟隨,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快到白骨溝了。」雖然在黑夜裡,森林裡到處都是樹木,席三虎也對自己的方位了如指常。徐海城與小張鬆口氣,放下握著槍的手,心想森林原來也沒有傳說的恐怖。

獵狗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席三虎撮唇唿哨,回應他的是獵狗的吠叫聲,十分焦急。席三虎深知獵狗習性,肯定是發現什麼,於是握著獵槍往聲音傳來方向走去,徐海城三人也緊緊跟著。

沒走多遠,灌木慢慢地變少,樹木也變稀,月色從縫隙里泄進來,如水般幽涼。獵狗沖著半空不停地吠叫,大家抬起頭一看,只見半空吊著一隻黑色的狗,已經乾癟,散發著難聞的腥味,蛆蟲在黑色皮毛上不停地蠕動。

席三虎驚愕地說:「黑虎!鬼師家的黑虎!」

徐海城不明白他驚愕的由來,好奇地看著他。

「鬼師家的黑虎是我們村最好的獵狗,居然死在這裡。」他看著吊著獵狗的繩子,「操,哪個獵人這麼缺德,居然下繩套勒死黑虎。」

聽他這麼說,徐海城明白過來,黑虎之死是有人故意為之。原因不言而喻,自然是令考察團失去一個有力的助手,要知道在森林裡,獵狗的作用遠大於普通人。只是他想不明白,難道考察團不知道黑虎之死是人為所至?他哪裡知道考察團以為黑虎的死是野豬所為。

席三虎罵罵咧咧一番,將黑虎放下來埋葬好。然後大家尋處乾淨的地方,架起遮棚過夜。吳春波與席三虎準備晚飯時,徐海城拿出記事本理清思路,小張挨近他低聲地說:「你不覺得他很有問題嗎?」

徐海城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吳春波,點點頭。

小張不解地又問:「那你還帶上他?」

「不帶著他,怎麼發現他的問題?」徐海城淡淡地反問。

小張深有顧慮,「在森林裡,他可是比我們厲害。」

「不要擔心了。」徐海城心思轉移到救援隊身上,「不知道救援隊發現考察團沒有?」救援隊里都是體力超常的野戰士兵與獵戶,速度很快,昨晚應該抵達古榕洞。

古榕洞。徐海城問過席三虎,他說根本沒有這個地名,事實上白骨溝過去的深山裡,都沒有約定俗成的地名,都是各人自己瞎起的。所以古榕洞在哪裡,他也不知道,只有讓獵狗跟蹤他們的氣息去尋找。

古榕洞是許莉莉記事本上的最後一站:4月17日,古榕洞,詛咒,石鎖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