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李澤文駕車送郗羽回到自己的公寓樓下,讓郗羽去取她租來的車。

下車後,李澤文道:「身份證號告訴我,我讓助理去訂回南都的機票。」

「我剛剛也在想這件事,不如我來訂機票?」

「我這邊可以拿到優惠價格。」

「這樣啊……也好。」郗羽從善如流拿出身份證,又問:「你把你的銀行卡號告訴我,要美國的,我轉賬給你。」

大部分人的證件照都不好看,郗羽的倒還不錯,是她出國前拍攝的,看上去和現在沒有什麼差別。李澤文拿出手機拍了照片,隨口道:「過兩天就告訴你。」

郗羽抱著自己的挎包和三袋衣服鞋包下了車,李澤文駕車掉了個頭,直接開車去了京大。

他不是白白頂著一個政策學院副院長的名頭的,是實打實做事的。京大政策學院的正院長是京大的一名副校長擔任,副校長的本職工作也很繁忙,沒那麼多時間來管理這個新學院的具體事務,最多只能給一些政策政策上的指導和大方向的規劃,具體的職責由他這個副院長承擔。

回國這段一個月時間,他每天的一大半的時間呆在學校里,上至協調關係,用自己的私人關係邀請世界的著名學者前來授課,下至課程統籌,資料庫的建設,哪怕是客座教授的工作……事無巨細他幾乎都要過問——新學院開張,不論正副院長都是要上課的,李澤文當然也不例外,他還有門《決策論》的課程要上,課程安排不算緊張,一周只有兩節,他的課件和講義已經齊備,接下來就要委託其他教授代課;除此外,還有一個政治經濟學的峰會要召開,雖然這次會議也已經安排妥當,但總還有一些小細節要磨合。他考慮到他接下來要離開幾天時間,總得去學校把事情安排妥當才可以。

郗羽把自己租的福特從車庫裡開出去,又開回租車公司退了車,再回到賓館。

房間里十分安靜,掩著窗帘,半透光。郗羽這幾天疲憊不堪,昨晚在李澤文家也不可能睡得好,此刻把東西一扔,重重呼出一口氣往床上一躺睡了一覺——醒來後才發現已經到了晚上,她積攢了力氣坐起來,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摸出手機慢騰騰的撥出去一個電話。

片刻後電話接通,郗羽道:「姐姐,是我。」

郗柔正在對著電腦備課時接到了妹妹的電話,姐妹倆總有說不完的話,郗柔也問了郗羽在研究所的面試的情況——天知道郗羽完全把這事兒忘了,打哈哈把這個話題敷衍過去,然後把話題轉到正事上。

「查潘越那件事的案卷資料?」郗柔吃驚,「為什麼現在想起這件事?」

郗羽對姐姐也沒辦法說假話,只說自己遇到了程茵,想起當年潘越的自殺一案,就想看看案卷。

「遇到舊友」和看舊案的資料兩件事其實關聯度不大,但郗柔沒有多說什麼,嘆了口氣後就答應下來。

郗柔掛掉電話,坐在梳妝台前,慢慢梳理著自己的頭髮。

黎宇飛擦著頭髮從衛生間走出來,看著老婆抱著手機卻沒玩遊戲,只盯著黑漆漆的屏幕嘆氣,不由得好奇詢問:「是誰的電話?」

「小羽的。」

黎宇飛問:「她怎麼了?不是說去面試了嗎?結果如何?」

「不知道結果呢,我估計她壓根忘了這事兒了。我這個妹妹也不太擅長說謊的。」

「嗯?沒面試的話她去幹嘛了?」黎宇飛問,「怎麼回事?」

「不說這個了,」郗柔猶疑地看向自己的老公,「宇飛,有件事我想你幫幫忙。」

人如其名,郗柔不論什麼時候她都是溫溫柔柔的,就算是懇求自己老公幫忙也是客氣的很,黎宇飛坐在床沿問:「老夫老妻的說什麼幫忙?什麼事。」

郗柔沉吟了一下,徐徐問:「你們分局的檔案室里會有十四年前老案卷資料嗎?」

「要看什麼案子了,有些可能在派出所。但沒大意外的話都在的。」

「自殺案。」

「這個肯定在。」

「小羽想查一查一件老自殺案的資料,你可以幫忙嗎?」

「前幾天小羽還問我查了程茵的信息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郗柔把玩著手裡的梳子,清秀的臉上浮起了無奈的笑:「你前幾天不是問過我,小羽為什麼沒有男朋友?」

「我就隨便問問,」黎宇飛道,「你不是說她在國外讀書很忙?」

黎宇飛對郗羽完全不了解。他和郗柔認識的時候郗羽已經去了美國念博士,這麼多年沒和小姨子打過交道,對小姨子的印象僅停留在老婆說的「在美國名校讀博士的學霸」。他是做警察的,和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見過的事情也比普通人多,對人對事大都保持理智,覺得人生百態,各有各的生活,輕易不會評價別人,由衷地認為自家小姨子這等女學霸在國外交男友很正常,專心念書不交男朋友也在情理之中,老婆這麼一說也就點了頭,半點疑心都不會有。

「這確實是一部分原因,但是也不止……我想不論讀書多忙,也不至於找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何況我家小羽那麼漂亮。」

「也對,是這個道理。」

「更重要的,是十幾年前的一件事。」

「什麼?」

「小羽上初中的時候,學校里有一個男孩子很喜歡她……」郗柔徐徐講完往事,又嘆了口氣,「這事兒挺慘的,我們家那陣子雞飛狗跳,小區里都是流言蜚語,對我們家指指點點的人也很多。好在事情都過去了,所以這些年我也沒跟你提起來這件事。」

這的確是黎宇飛第一次聽到郗家的往事,震驚後唏噓不已。

「年紀輕輕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要自殺?真是害人害己。」黎宇飛搖頭。

郗柔笑容苦楚:「我知道小羽對這件事一直無法釋懷……這件事對她打擊太大了,差一點就精神崩潰,三個月瘦了三十斤,還送了兩趟醫院,好在後來還是振作起來了。不過……振作得有些過頭了。她這些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讀書,『戀愛』兩個字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有時候我在想,她去美國不回來只怕也是不想面對這些事情吧。」

「難怪家裡人也從來不提起這話題,就算你那個最喜歡給人做媒的舅媽也從來不提給小羽介紹對象。要說的話,社會上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沒男朋友的話都被家裡人逼著去相親吧。」

「可不是。」

「但聽你的說法,這件案子案情很清楚啊,就是簡單的自殺案。那她為什麼要看這老案卷的資料?」

「她沒說太詳細,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堅持,我猜測,應該是這次在首都遇到程茵讓她想起什麼事情了,覺得自己有必要看一看老案卷,」郗柔期盼的看著自己的老公,「宇飛,不麻煩的話,你可以試試嗎?小羽說了,複印一下就可以,如果不方便無法複印,用手機把那些資料拍一份就行。」

顯然,小姨子給自己又出了一道難題。

「十四年前的老案子,我估計沒有電子化。就算有電子版我也沒個許可權,要去弄許可權還挺麻煩。真要查看的話,去看紙質版的可能性還大點。紙質版在檔案室,檔案室肯定有存檔,正常情況下不可能被查閱,除非當事人提出申請或者出現什麼新線索,」黎宇飛思索了一會,又摸到了口袋裡的手機,反正他已經幫過一次忙了,再幫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和檔案室的周大姐比較熟,我明天去局裡拜託她試試。」

「那就太好,謝謝你,老公。」

「別別別,我也就是試試,成不成還不一定呢。」

郗柔抱著黎宇飛的手臂,討好地在他臉上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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