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分手

我在學校里還有不少事情要做。我帶了箱子去宿舍收拾我的東西,拖著行李箱離開的時候,坐在小花園裡打電話給我母親,沒想到,電話根本無人接聽。我不死心地連續撥打了三次之後才有了說話聲。

「媽媽?」

母親冷淡地「嗯」了一聲,「之前拒絕接我電話,怎麼現在想起找我了?」

這話當真刺耳,我也顧不得,低聲下氣開口,「媽媽,能不能跟你見個面?」

她回答我,「我在國外度假,電話里說。」

仔細一聽,確有浪花拍岸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我遇到了一點麻煩,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聲音平淡,「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從來沒當我是你媽媽。」我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前倨後恭的態度十分難堪,但告訴自己要鎮定,還讓自己心平氣和地問:「不是因為我,看著我爸的面子上,這還不行嗎?」

「你爸爸?」母親聲音冷淡,「少跟我提他。」她的話讓我徹底掉進了冰桶里,「這麼說,您是不肯答應了?」

「我之前警告過你不要和圈子裡的人談戀愛,就是擔心這事。你和顧持鈞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會變成這個局面,」她說,「你應該嘗嘗自作自受的後果,不是每件事都有人站在你身後為你收拾爛攤子。」

我幾乎能想像出來她坐在海邊的別墅旁,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漫不經心接聽助理遞來的電話,嘴角掛著高貴的笑容,雙唇開合間說出冷漠的言辭。我默默合上手機,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想了一想。說也奇怪,被她拒絕的那一瞬間,我並不覺得太失望,也沒有覺得心灰意冷,只是忽然明白了,我爸為什麼帶著我獨自生活的原因。爸爸那麼擔心我,即便是在彌留階段都沒告訴我母親的下落。那是因為,他從來都知道,我的生母就是這麼個冷心冷麵的人,之前對我露出來的所謂關切,不過是耐心耗光之前的假象而已。真正遇到了事情,是絕對指望不上她的。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剛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大群不知道哪裡出來的記者圍住了,上一秒他們好像還只是參觀學校的普通人,看到我的下一秒紛紛變了臉,攝像機相機紛紛出動,無數鏡頭閃著光,我眼睛都要瞎了。我完全沒應付過這種可怕的陣勢,徹底呆住了,腦子居然反覆在想,這些記看到底是從哪裡進入學校的?我已經低調處理,但他們還是迫蹤到了學校。無數的問題朝我砸過來。

「你和顧持鈞是什麼關係?」

「聽說你強烈要求顧持鈞息影?」

「……」

每一個問題都讓人崩潰,我頭疼欲裂,「你們怎麼進學校的?!」

有個下巴尖尖的女記者就笑了,忽然擠到我面前,壓低了嗓子故作神秘地塞給我一張紙條,「許小姐,關於這件事,我想請教你。」我低頭一看,匆匆展開手中的紙卷,那是一份三十七年前某報紙的複印件,紙片上雖然只有短短几行字,我卻好像被人扔進了冰窖,「這個變態的世界,永遠都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女記者看看我,「所以許小姐,可不可以單獨給我個採訪的機會?」

我推開人群,傀儡似的跟她走到僻靜處。女記者說:「我令天查看舊報紙的時候無意中忽然發現,許小姐,你的父親許正堯三十七年前被控謀殺他的第一任妻子梁婉靈,我很想知道你對此事的看法。」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眼睛裡閃著格外欣喜的光芒。是啊,她當然高興,這是多麼大的一起猛料。我身上沒什麼多餘的料可以挖,但我爸爸有。

「據我所知,梁婉靈是安平製藥家的長孫女,據說嫁妝豐厚,她身亡後,你父親繼承了她的大筆遺產,對嗎?」

「你既然調查了這麼多,那應該知道,所謂的案件是不存在的,這件事從沒有被正式立案,」我咬牙,狠狠盯著她,「而我爸爸也過世了。」

「的確是這樣,」她憐憫地看著我,「但人們總是不介意從最壞的角度揣摩一件事。」

我咬牙,「你要什麼?」

「坦白說,我對這件舊案的興趣不算大,當年有關係的人早已不在,最多不過是花邊談資,」她饒有興趣地開口,「我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查到,你的父親只結了一次婚,就是和梁婉靈。而他的第二次婚姻記錄並不存在,同時,系統里也沒有你的收養記錄……我對你的來歷當真好奇。」

我想我母親做得真絕,為了不讓人查到她的過往有機可乘,連當年的婚姻記錄都統統銷毀了。明明我還清楚無比地記得,我從爸爸的廢紙堆里翻出的他們當時的結婚證明和我的出生證明。

「既然你這麼神通廣大,不如再去查一查我生母是誰。到時候咱們再談。」我冷冷瞥那女記者一眼,再沒有心情糾纏下去,頭也不迴轉身就走,同時打電話叫了學校保安。

但俗話說禍不單行,好不容易解決了麻煩的記者,又被幾個女生圍住了。我瞧著她們很有些眼熟,似乎是我們學院的大一新生。

「真了不起啊,記者都追到學校里了,」為首的女生昂著頭問我,「你就是許真?」

一看就來者不善,我懶得理她們,轉身要走。另一個女孩忽然推我一下,我尚在愣神,就被她們潑了一身的冰激凌,遠遠近近的同學都看過來,還好天冷,在草坪上學習的學生不多。「腳踏兩隻船水性楊花的賤女人,已經有了林晉修還要去勾引顧持鈞!」她們氣勢洶洶質問我,「顧持鈞是公眾人物,你憑什麼讓他為你放棄事業!自私,無恥,卑鄙!」

我聽得發愣,看到冰激凌順著我的發尖滴落,只想著這個女人居然是我?

「學姐,」我茫然抬頭,看到安露朝我疾走過來。她一身火紅,做事卻像鋒利的刀子,沉著臉一言不發走過來,扔了為首的女孩一個耳光,「滾!憑你們幾個賤人也敢動學姐的一根頭髮!」她現在已經頗有氣勢,一個耳光打了之後那群女生完全不敢反駁。

她拉起我,「學姐,跟我走。」安露送我回了宿舍,我洗完澡換著衣服,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說話。「看到照片之前,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和顧持鈞……」

她嘆了一聲,「幾個月前,大概是《約法三章》上映前後那幾天,顧持鈞來MAX上通告,我在演播室外見到過他一次,他那時正在打電話,表情溫柔得不得了。當時我就在想,他一定在跟很喜歡的人說話,現在才知道是學姐你。」

我說:「你別說了。」

安露神色悵然,輕輕撫我的背,「學姐,我知道你不想聽,但我還是要說出來……哪怕你覺得我討厭。你和顧持鈞在正常地交往、戀愛,這事完全不丟人。顧持鈞肯為了你息影,我認識的每個人統統覺得非常浪漫,都說顧持鈞是個世上難尋的好男人。」他的確是很好的人。

「會有人反應過激,沒辦法,誰讓顧持鈞是公眾人物,」安露聳肩,「但你完全沒必要放在心上。新聞我也在看,其實倒也沒有說得太過的地方。過了幾個月,人們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會說兩個字『傳奇』。」

我穿好衣服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滴著水,「安露,你還不明白嗎?兩三天內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針對的已經不是顧持鈞,而是我。」

安露翻箱倒櫃地找我的吹風機,對此話題不予置評,看來她是清楚的。「明星談個戀愛算不上大事,可從我的照片被曝光的時候起,焦點已經落在了我身上,」我看著安露,「你也應該知道我母親是誰了?」她表情複雜,「之前不知道……現在,有所耳聞。」

「媒體發瘋了一樣報道我,甚至扯出了我爸爸,卻沒一個字提到我母親,」我說,「以這些媒體的信息來源,他們會不知道我母親的身份嗎?即便現在不知道,早晚也會知道。流言根本擋不住。但他們根本不在乎,還追我追到學校里。」

安露不語,拿過吹風機幫我吹頭髮。我想這個學妹的最大好處就是善解人意,該說話時就說話,不該說話時就緘默不語,從不多事從不多問,也難怪林晉修待她和別人也不太一樣。

我疲倦極了,強打精神,「安露,你開車來了是吧?幫我個忙。」我知道,林晉修這段時間如果不在學校就是在MAX總部,沒有通行證我自然進不去MAX。在安露的帶領下,我乘著觀光電梯一路往上到達頂層。

我想這就是頂級富豪的好處,可以站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俯瞅全市。雖然沒有預約,但他的秘書聽說是我,當即叫我進去。林晉修的辦公室異常寬大,陽光明媚,簡練且舒適,黑白二色為主,一看商業氣氛濃厚。有事求人,我規規矩矩就站在他那寬大得足有四平方米的漆黑辦公桌前,只覺得桌後的人很有判官的氣勢,很能懾人。

「學長。」我輕輕叫他。

「怎麼,兩天不見就憔悴成這樣了?」我雖然垂著頭,但能感覺到他在看我。真是明知故問,他應該比誰都清楚事情的原委。「你來找我比我預想的還要快。」林晉修開口,桌上的文件又翻過了一頁。「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我覺得大腦都要炸開了,「你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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