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恬淡幸福

屋子裡很黑,空蕩。隨著門外那低低的汽車引擎聲,林晉修的車在家門口揚長而去。我在沒開燈的空屋子裡獨自坐了許久。去每個房間晃了晃,空蕩蕩的屋子,昨天還滿滿當當的柜子箱子都被搬走了,一個人實在寂寞。以前還有化石聽我說話,現在它們也走了。

林晉修說得輕鬆,什麼叫「以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他以為人生是可擦寫的光碟嗎?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說抹去就抹去?我做不到,一輩子都做不到。我獨自坐在漆黑的房間里發獃,過往的一切走馬觀花從我眼前溜走,直到顧持鈞打電話給我。

他問我,「回家了沒有?」

我說:「你在家嗎?」

「在。」

「我過來找你。」

顧持鈞聲音溫柔,「歡迎。」

拿上車鑰匙,開著家裡的小吉普去了顧持鈞那裡。我跟他已經確立了關係,除了第一天,我一直堅持絕對不留宿,不論多晚我都要趕回家或者讓他回家。顧持鈞對此並無意見,他向來尊重我。

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敲門,他伸手抱我進屋,「以後別再敲門了,你又不是沒有鑰匙,自己進來。」

我點頭。

「以為你們會吃飯到很晚,畢竟是……家庭聚宴?」顧持鈞笑了一笑。

我坐在沙發上,狂灌了幾口水,「什麼家庭聚宴?和拷問一樣。」

他忍住笑,拿手拍我的頭,「慢慢適應人生的大起大落吧。」

「我才不想適應,這叫什麼事情?」我嘟囔,「虧我媽想得出來。」

「見到林晉修了?」

「恩,見到了。」

他倒水給我,對這個話題十分在意,「你們說了什麼?」

我有點後悔,當時不應該在他的視線壓迫下,把我和林晉修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告訴他,以至於他現在一聽林晉修的名字就如臨大敵。其實,我跟林晉修連舊情都談不上。

「他對我進行思想教育,」我說,「讓我跟我媽媽好好相處。」

顧持鈞一怔,「你們居然說這個?」

「我也沒想到,不知道他哪裡出了問題。」我搖頭說完,太疲倦,栽到沙發上就想睡覺,顧持鈞輕笑起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俯身拍我的臉頰,「寶貝,去床上睡。」

我臉一熱,「肉麻。」還是上樓去了。

洗了澡縮到被子里去,顧持鈞在我枕頭邊放了杯水,轉頭拍了拍我的臉,等我轉過臉去時他吻住我,片刻後又笑問:「你是專門來我這裡睡覺的嗎?」其實,我早該知道顧持鈞耍起嘴皮子來也是一流水準的。

「臉紅得跟蘋果一樣,」他蜻蜓點水親親我的額頭,「別擔心,我會等到你願意那天。」

被顧持鈞調戲得太狠,我好半天才睡著。在半夜的時候,我醒了過來。

第二次在顧持鈞這裡住下,依然不太習慣。床太大,又太軟,對一個睡了木板床二十幾年的人來說,躺下去人都被鬆軟的感覺包圍就跟溺水差不多。我懵懵懂懂揉著眼睛打量四周,頭疼腦熱地坐起來,抓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入睡前顧持鈞放下來的,我端起來喝了一口,是擰檬水,微酸,略微有點甜。顧持鈞……還真是細心。這覺大抵是睡不著了。我手有點癢,忽然想起當年在午夜大街上飆車的感覺。雖然現在早就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但每到不眠之夜,總會犯老毛病。

據說人在夜裡意志力特別薄弱,我是深有體會。想起樓下有個偌大的陽台,差不多可以俯瞰半個城市,我乾脆推門而出,想去陽台待一會兒,吹點冷風也許大腦會清醒一點。

主卧就在旁邊,房門緊閉,倒是樓下的一扇房門虛掩,流瀉出窄窄的金色燈光,像是一條金色的細流在地板上無聲淌過。我記得那房間是視聽室,顧持鈞專門改造的,屋子雖然不大,但可以營造在電影院觀看電影的效果。我當時還想,真不愧是敬業的演員,專門建了視聽室。難道是視聽室的燈沒有關?

我扶著扶手下樓,輕手輕腳來到門口,沿著狹窄的縫隙看進去。有人坐在沙發上,沙發遮去了他的大半個身影,露出了頭頂鬱郁的黑髮。他的手肘支在扶手上,聚精會神地看著對面的牆壁。那裡掛著一個佔了三分之二牆壁的熒幕,播放電影膠片可以拖曳下來,投影到熒幕上。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整個人呆若木雞,我的臉放大了數倍出現在熒幕上。那是我當年參加ALP見面會的時候的錄像。我看到自己興奮地跑上舞台,參與問答遊戲。這段錄像應當經過了剪輯,沒有旁人的鏡頭,絕大多數時間是我一個人的特寫。

當年興奮的時候不覺得自己的表現多麼誇張,現在看錄像的時候,才知道我那時真是年輕氣盛。短短的幾分鐘,顧持鈞翻來覆去重複了三遍。

最後畫面定格,停在我的興奮的臉上,真的是很大的一張臉,一個人佔據了鏡頭的一半。我記得那時,我答對了所有的題目後,太興奮太雀躍,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在舞台上跳起來。

顧持鈞盯著這個鏡頭看了很久,最後手肘微微一動,遙控器被擱在了沙發扶手上,他起身,走向屏幕,用手和唇拂過我在屏幕上的那張巨大的臉。先是額頭,再是眉毛,最後是眼睛、鼻樑和唇。片刻後他回到沙發上,片刻後我聽到那曖昧的高高低低的喘息。

想到他有可能做的事情,我大腦里徹底一片空白。本來就是貼門站立,我忽然覺得腿軟,明明知道不應該看到這一幕,想要抽身離開,我身子一轉,暈乎乎地不小心撞到了門框櫃,發出一聲響。

這真是結結實實的一下子。腦袋被撞昏,身體的本能反應就是伸手去捂住痛處,但眼角餘光還是發現,顧持鈞已經回過了頭,大步朝門口走來,推開門。

我不敢再揉著頭,尷尬地抬頭。他一聲不吭,忽然一把扯過我,雙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帶我入懷,把我勒在他的懷裡。

我幾乎不能呼吸,垂下眼臉,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在我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擁抱,但顧持鈞顯然不這樣想。他一向都反應迅速。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持鈞抱著我坐在視聽室的那張沙發上。沙發太小,只能坐一個人,我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你怎麼會看這帶子……」

「你跟我說了之後,我就找人去找當年活動的帶子,沒事就翻出來看看。」顧持鈞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視線一掃屏幕,「看著就能笑起來,你那時候真是可愛,那麼多人,就你一個人最惹眼。難怪我會把你從人群里挑出來。」我笑了笑,輕輕吻他。

我很少這樣主動,顧持鈞眼睛睜大,扳起我的下巴,吻我。舌頭伸進來,跟我的舌頭糾纏,一下下進入極深。我口不能閉,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都軟了,任憑他在我唇舌間動作,然後給我空氣。身體貼得近,我又坐在他的腿上,不注意到他的某些變化是不可能的,我輕輕挪了挪身體,聽到他輕輕喘了一下。我嚇得不敢再動,想從他大腿上跳下來,他卻按住了我的頭壓向他的臉,想說的話統統都悶在他的耳邊。

片刻後他放手,正對我的眼睛開口,聲音不高,「被你發現了,怎麼辦?」

我全身都要燃起來了,整個人開始結巴,「發發……發現……什什麼?」

他穿著一身睡袍,帶子鬆鬆垮垮系在腰上,之前我們的一番動作,前襟微皺敞開了一個V字形,那裸|露在外的皮膚宛如金色的沙子,性感到了極點。我還來不及反應,他捉住我的手,穿過睡衣腰帶,直接往下身探去。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再傻也知道他要做什麼。更何況,他睡袍下的動靜實在不小,隆起的形狀分明可見。

「我……我……你……你……要做……什麼……」

顧持鈞低聲說:「幫幫我。」

我很快發現,即便見過豬跑,可輪到自己親身上陣的時候,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實踐和理論真的截然不同。我哆嗦得完全沒法控制自己的手,就好像患了異手症的病人,別說幫他,指尖一碰到那個挺硬的滾燙事物,渾身就一抽搐,除了哆嗦,根本就沒法進行下一步。顧持鈞凝視我半晌,最後抓住我不爭氣的手從睡袍里出來,挨個親了親我的指尖,隨後是手背手心,最後是手腕上的皮膚。他吻得那麼細緻,彷彿那是全世界最值得珍愛的事物。我從來不知道吻手心也會讓人身體酥軟。

他笑了一笑,伸手推我,「乖,上樓吧。」

大腦早就不好使了,完全無法指揮四肢,卻很有理智地分析,如果我走了,他又要看著我投影在屏幕上的臉用手自己解決?真是荒謬極了。

我乾脆心一橫,咬了咬牙,主動吻住他的薄唇,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說:「我……我不走……我是你女朋友……」

顧持鈞嘴角一彎,眼瞼微眯,「那你是說,你願意了?」

我很想後悔,但嗓子眼出來的聲音卻是「嗯」。

於是我聽到他用前所未有的愉快聲音道:「那我就笑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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