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冒名頂替

很多年前,爸爸跟我說,等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送給我一份大禮。

但這個世界上不如意的事十之**,計畫總沒有變化快——爸爸的禮物我永遠收不到了。

畢業典禮之前我就開始琢磨:近三個月的暑假實在太長,一定要找一份暑期兼職做一做。但我歷年積攢的好人品發揮了作用,不等我去找兼職,兼職主動來找我了。

我們經濟學院的王牌,世界著名經濟學家榮教授有個經濟分析項目,需要一些吃苦耐勞的學生幫忙分析數據,我也有幸加入其中。榮教授是數學系出身,對數據有著狂熱的愛好,我們每個人都拿到了一硬碟的數據,然後用各種軟體分析。第一天去榮教授的辦公室時,在團隊名單上就看到了林晉修。當然,這事毫不奇怪,榮教授是他在國內的導師。

不過,除了第一天,我都沒在辦公室看到林晉修。

同組的研究生學長感慨萬千:人家有真正的企業要管理,真正商業企劃要做,比不得我們紙上談兵只知道分析數據的。

還有人說:我們做得再出色,出去也不過是個高級白領,給林晉修這樣的人打工罷了。

大家都深以為然,又笑著看我。那眼神,讓我如芒在背。我自暴自棄地想,真是什麼時候都擺脫不了林晉修的陰影。但又不能解釋,越解釋越錯。

四年下來,一直本著不動不說原則,以為不表態謠言就能止於智者。卻沒想到,我的不做聲在人家看來就是默認。我盯著電腦顯示器,自嘲地想:真是被林晉修說對了,做什麼錯什麼,不做就更錯了。

他們聊起新的話題,關於《約法三章》。

我心裡一動。

這段時間,白天都耗在學校,忙得連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

《約法三章》公映後,就像炸彈一樣在平地上爆炸開來,給了人們不少的衝擊,一則影評頗具有代表性——「這是一部非常優秀的商業電影。明星大腕的華麗組合,當然,最值得一提的還是跌宕的劇情,精彩的對白,皆大歡喜卻又略帶憂傷的結局,能滿足每個人的需求。毫無疑問,《約法三章》是本年度最值得一看的電影。」

另一則著名導演兼影評家的評論也頗有趣味:「我要說付出和努力通常不成正比,我的許多同行都跟我抱怨過:我最真誠的電影往往是最不被觀眾所喜歡的。但我要說,《約法三章》是一部真誠的電影,和其票房相得益彰。我有預感,這不僅僅是一部成功的電影,而且會變成一種社會學現象。多年後人們也會用津津樂道的語氣談起它。」

同時,劇組奔波各地參加見面會,在各大電視台參加訪談節目。節目上大家妙語如珠,連我媽這種寡言的人都很配合主持人。我在網上搜了搜,發現評分也相當高。

在這場聲勢浩大的宣傳中,顧持鈞絕對是最佳話題。雖然他在電影里的戲份不算最多,可他還是本片的編劇。身為演員又創作劇本的全才並不少見,但所有人都認為:能像顧持鈞這樣,在兩個行業都能做得極其出色,卻很罕見。

大家都感慨:顧持鈞一次次打破人們對他的期望,在人們以為他是男花瓶的時候他憑藉自己的演技拿到了影帝;人們以為他演技和外貌一樣出色的時候,他居然還可以自己動手創作出這麼出色的、對人物心理琢磨得那麼透徹的優秀劇本。真是難得。

顧持鈞這段時間接受訪談無數,對編劇的心得倒不予多談,只用完美的態度笑道:這個故事我想了很多年,改過無數次,十年後終於得到了導演的認可,將其展現在大熒幕上,我很感激。

所謂才貌雙全,再加上態度謙虛,得到了一致的讚譽。

華麗的影評加上巨大的媒體宣傳攻勢,電影不紅都不可能。所謂的人群效應和口碑相傳就是如此,票房火爆。顯然,上映三個星期,成本基本上已經收回,票房眼看著一路看漲,很快就要打破歷史記錄。所以電影公司在劇組從外地宣傳歸來後,辦了個慶祝晚宴。

紀小蕊興緻勃勃邀請我出席,還不等我吱聲,她又迅速道:「這次你可不能再推辭啊,這次晚宴很重要。剛剛在飛機上,梁導再三強調,我就算綁也要把你綁來。」

居然都上升到暴力事件了,可見事關重大。

我匪夷所思:「這叫什麼話!?我實在——」

「別忙著拒絕,」紀小蕊匆匆打斷我的話,「這次慶功宴,你可以帶人來的。」

我一愣,「帶誰?」

她說,「你不是有個朋友被蓋亞看中卻拒絕簽約嗎?你可以帶他來讓梁導見一見。」

「啊,是嗎?」我的心口一動。

對沈欽言來說,這真的是個好機會。

「這次慶功宴場面非同一般,來的都是大人物。錯過可惜。」紀小蕊說。

我忍不住猶豫了,你看,這事對我來說也就是一頓難吃的晚飯,可對沈欽言來說,卻是人生的巨大轉折。安露說的話一陣陣的在我腦子裡迴響。

「噢……好。」

電話那頭的紀小蕊不知為何鬆了口氣,笑起來:「答應就好。我幫你們準備晚宴的禮服,告訴我你朋友的尺碼。」

「大概是一米八四八五,偏瘦,腿非常長……」我費力地解釋。

「那麼,跟顧先生也差不多。」

「比他還要瘦上一點兒。」

「呵……」紀小蕊十分詭異地輕笑了一聲:「小真,我對你的朋友,充滿期待。」

掛上電話後,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總不能即將參與電影的慶功儀式還沒有看過這部電影本身。我轉頭就給沈欽言電話,考慮到下午晚上一票難求,約他明天一早去電影院看看早上的第一場。

沈欽言現在的新工作是同屋那支哥特樂隊的電吉他手。

我去酒吧聽過一次,當時驚為天人。他彈吉他時總是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可激蕩的音樂如決堤之水從他指尖流淌而出。他在舞台上幾乎不動,除了手指間的動作,整個人完全是靜態的——那種凜冽的氣質,真的讓人沉迷。

他每晚都是通宵上班,白天的時間倒是充裕,一個電話過去,他飛快地應允了。雖然是早上,但也有不少人了,大都是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學生。

我和沈欽言捧著爆米花和可樂進了電影院。

沈欽言忽然問我:「你以前也是這樣,坐在電影院看你媽媽的電影?」

當然是這樣。

我不知道其他從小失母的孩子處在我的角色會作何感想,但也只有坐在電影院里,看到她的名字出現在大屏幕上,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覺得她跟我毫無距離。她是個寡言不愛表露情緒的人,很笨拙很努力地表達著對我的關愛,可我統統都接受不良。

而此時,她展現,我觀看。

於是,也就可以理解她了。

兩個小時的電影滿滿當當,每位主演的角色各具特色。

總的來說,題材並不新穎,講述的不外乎是奪寶的故事:為了一份珍貴的資料,各利益方展開了殊死鬥爭。爭奪到了最後,才發現,資料是假,那個只在最後驚鴻一瞥的小女孩才是真的。

最後的一幕,顧持鈞飾演的主角抱起了那個無父無母的小女孩下了船,融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下了一條灰撲撲的背影。

故事緊湊,回味悠長。

我這才明白,我在片場看到的幾個沒頭沒腦的小片段完全不能說明《約法三章》的故事情節。其實我在片場這麼久,一直沒有正兒八經地看過劇本。在片場隨手翻看的分鏡劇本實在太精細,我這樣平時只看小說的人乾脆就棄之不看。

在片場的幾次探班,我見過忙碌的工作人員,各種各樣的布景,但總的來說都是零散的電影概念;我還是更喜歡完美的成品。所以我沒想到,《約法三章》一旦表現在大屏幕上,會變得這樣——迷人且充滿感情。

電影,的的確確是一門藝術。操控得好,也就有了操控人心的力量。

在電梯里我已經慢慢恢複了鎮定,電梯里大部分人都在交頭接耳討論劇情,或者說「還挺好看的」;剛想側頭學別人一樣跟沈欽言討論劇情,卻看到他神情恍惚,眼睛始終盯著一個方向。嘴角綳得死死的,下顎的肌肉在顫動,像是在用力咬緊牙關時心跳加快,彷彿他還置身電影院,依然被那些跌宕的劇情所感動,連靈魂都在顫抖。

抱在他手中的爆米花還是滿的,就我吃了一點兒,整場電影,他居然都沒有吃過一粒爆米花。我了解他的感覺:激動、興奮、感動等感情。沈欽言對電影的看法從來都比我深刻,我並不想打斷他,但電梯到了樓下,我拽著他的胳膊出了電梯,他這才回了神。

「我剛剛一直在走神,」他神思還是有點遊離,眼神中積蓄滿滿的興奮和一絲失落的茫然,「這部電影讓我……」

我微微笑著看他,「明天晚上,跟我去見我媽吧。」

「嗯?」沈欽言站住了,眨巴了幾下眼睛,小孩子那樣盯著我看,可愛得要命。

「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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