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會離開你

李知行結束了和教授的海釣時間,準備開車回家。

他跟教授談了自己準備暫時休學的事情,教授對此並不太意外,認為這很不錯,學生「休學」一年遊歷社會的情況屢見不鮮,甚至有的大學還頗為鼓勵這種行為,因此在政策上也頗為寬鬆,學籍可以保留,一年後再決定是否回歸校園。

於是李知行道謝,驅車離開。

這段時間確實太忙了,連續一周時間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饒是他年輕,精力無限,也難免覺得有些疲勞,疲憊之下,人的注意力就不可能太集中,一個閃神後,他看到了旁邊彎道里猛然竄出的大貨車。

車禍的發生是瞬間的事情,此時大貨車和他距離不過二十米,他來了個下死力氣的急剎,再略略偏移了方向,整個車身如蛋糕一樣重重砸上了對方的車,車身以可見的速度變扁,巨大的衝擊力下,右側玻璃破碎,安全氣囊彈出,車子以右側變形為代價,慢慢停了下來。

他感覺渾身因為震蕩波有點疼,額角處更是如此,但並非不能忍受,尚有餘力拿出手機撥打了求救電話。

大貨車司機倒是反應迅速,幾步衝過來拉開了車門看他的情況,萬幸,安全帶系得好好的,看他沒受重傷倒是放了心。

911反應迅速,救護車和警車二十分鐘後到達現場,又忙送他去了醫院。大貨車的司機是個中年大叔,很有責任心,打了保險公司的電話,保險公司也在半個小時內派人到達現場。

李知行在醫院的時候接到了保險公司的電話,很快做完現場的事故認定,大貨車負全責。

他覺得自己受的都是皮外傷,雖然大腦有點隱隱作痛,但自我意識尚清醒。

但美國的醫生素來小心為上,處理了外部傷口之後,給開了個留院查看的診斷書,加上又有保險公司埋單,CT也需要做一次。

醫生問他有沒有聯繫人,他想了想,給何樹森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暫時無法回家的情況。

何樹森來舊金山沒幾天,自然也不會花時間置辦車輛,於是帶著唐宓一道,打了輛車往醫院趕去。唐宓一直死死盯著計程車司機的後背,盼望著司機開快點,更快點。

何樹森說:「冷靜一點,李知行才出了車禍,你希望我們倆也出車禍去醫院和他湊對嗎?」

唐宓沒理他,拿著手機給李知行打電話——但手機無人接聽。

「他到底怎麼樣了,受傷嚴重嗎,意識清醒嗎?」

何樹森看著她,一臉沉重:「打電話的是救護人員,我也說不好。」

冬季的小雨慢慢飄灑在路上,潮濕的氣息瀰漫在空中。唐宓半響後收回落在空中的視線,眉心蹙成一團,緊緊抿著唇翮著自己的手機通訊錄,片刻後才問何樹森:「你知道他哥哥的電話嗎?」

「嗯?」何樹森一愣,搖頭,「不知道。」

「那他家裡人的電話呢?」

何樹森繼續搖頭:「我不知道。」

唐宓有點暴躁。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不是他朋友嗎?」

何樹森的語氣也很微妙:「你不也什麼都不知道。」

兩人猛然對視一眼,唐窈皺著眉頭低下了頭。

「不過,你不用太緊張,應該沒事的。」

何樹森開始後悔自己玩笑開大了。剛剛接到李知行的電話後,他看著唐宓,忽然就生出個奇特的主意——他很想考驗一下唐宓,看看在她心裡,李知行到底是個什麼地位。

作為李知行長期以來的朋友,以及久經情場的高端情場浪子,何樹森對李知行內心的其他事情拿不準,但唯獨感情這一點上看得通通透透。李知行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個金光燦爛的鑽石王老五,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就算到了美國依然是眾美女的心頭好,暗戀的明戀的哭著喊著要嫁給他的妹子不知凡幾,而他這輩子就是扎進了唐宓這個坑裡,壓根出不來也不打算出來。

何樹森曾經半開玩笑地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被李知行冷淡的一句「少管我的事情」堵了回去。

何樹森承認,唐宓是挺漂亮,腦子也聰明,可她那脾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她真的值得李知行這麼心心念念一廂情願地付出?

就唐宓那個冷心冷麵的樣子,李知行很難得到回報。

然而,看著她此時火燒眉毛的樣子,何樹森忽然覺得,李知行這麼多年的付出,也並非白費。

就算唐宓對李知行抱有的感情並非他期待的那一種,但她的那份關心是真誠的。

醫院急診室里亂糟糟一片,唐宓根本不知道李知行在哪裡,在前台一通交涉,只得到了前台護士的一頓白眼。

何樹森看她的交流情況真是著急,一把拉開她,自己和護士說話去了。何樹森在美國待了五六年,泡到的正宗美國妹子至少有半百之數,和女性的交涉水平都快突破天際了,上至大媽下至蘿莉,就沒有他搞不定的。總之,沒幾句話就說得護士高高興興,飛快查了查資料,告訴他李知行所在的病房。

對方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唐宓眼角餘光就看到角落的電梯門恰好打開,她性格急起來別人也管不住,直接幾步衝進電梯,速度之快,連何樹森都吃了一驚。

「Her boyfriend,right?(是她的男朋友?)」護士問他。

何樹森慢悠悠說了句「will be」(將來一定是),再跟護士道謝,上了樓。

唐宓極輕地推開了病房的門,單獨的一間病房,沒有旁人,沒有醫生,李知行獨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唐宓的心臟猛地一跳,慢慢走到病床邊,低下頭看著病床上的李知行,完全無法移動。

李知行面容安靜,似乎睡著了。他身上是醫院統一的病人服,被子蓋到了胸口;一旁的床頭柜上放著他的筆電,旁邊還有個塑料袋,裝著他白天身上的衣服。他左臉頰和下額貼著紗布,這段時間他確實有點累,眼瞼下方有著淡青色陰影,在這間昏暗的病房內,氣色簡直糟糕透了。

唐宓徹底脫了力,只剩下最後一點力氣支撐她晟立在原地,默默低頭看著病床上的李知行,視線雖然落在他身上,眼睛所見卻模糊起來。

李知行的外部傷口已經治療完畢,CT也已經照完,正躺在病床上休息起初尚不覺得,而他現在是貨真價值地感受到了頭痛和眩暈——醫生說很可能是受到的衝擊過大,慣性使得枕頸關節受到衝擊,引發了大腦震蕩,導致頭暈頭痛。

這種癥狀問題不大,休息幾天就會好。

而大約因為頭痛,他有點昏昏沉沉。

門被推開的聲音和腳步聲讓他清醒過來,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了雙貓眼石般的眼睛。

他瞬間清醒過來,坐了起來。

「唐宓,你怎麼來了?」

「……」

下一瞬間他發現了不對勁,她貓眼石般的眼睛上沾了一層水汽,就像是冬天的第一場雪融化在她的眼睛裡。

饒是李知行素來聰明,這一瞬間也陷入了莫名震驚的狀態——她在哭?那個唐宓,會為自己而哭泣?

被問話的沒吱聲,另一個不速之客站在病床的床尾開了口:「聽到你出了車禍,她怎麼會不來?」

李知行沒去看自己的合伙人,輕輕握住了唐宓的左手。

她本來就脫了力,李知行稍一用力,她就順著他手心遞過來的力量,重重跌坐在了病床上,床身彈了彈,然後平靜下來。

「唐宓,我沒事,好好的,就是一點軟組織挫傷。」

何樹森訕訕地湊過來:「唐宓,剛剛是我故意誇張逗你的。李知行沒什麼大事,車禍是真的,但他沒受什麼重傷,觀察一晚上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李知行心裡微微發酸,拿著床頭掛著的病歷給她:「你不信我也應該信病歷。」

唐宓伸手拿過病歷,可她的雙手哪裡還有力氣,這一接之下,居然沒握住,只看著歷「啪啦」掉在床上。

何樹森默默拾起病歷翻開,遞到她手裡,隨後知趣地退出了房間,去了走廊上。唐宓看了看——事實證明,哪國醫生的筆跡都充滿了藝術感且難以辨認,何況醫學單詞又特別複雜,她低下頭看了半天才勉強讀懂了。唐宓慢慢仰起頭,以一種奇妙的看陌生人的眼光盯著他看,就是沒說話。

只要她一言不發,李知行的心情就落不到實處。

李知行果斷掀開被子下了床,光腳踩在地板上走了兩圈:「你看我,我真沒事。」

事實證明,嘚瑟的人是要遭報應的一兩圈還沒走完,他的頭忽然又是一痛,身形忽然不穩,唐宓手疾眼快扶住他,慢慢開了口。

「你回病床上去。」

她能說話就是個好的跡象,李知行也沒不從的道理,說道:「是車禍的後遺症,腦震蕩都不算,休息一兩天就好。」

唐宓開了口:「你怎麼出的車禍?」

李知行靠在床頭,滿目都是無奈:「我是正常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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