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錢的意義

一個學生如果在一所大學待了四年以上,那麼幾乎可以說對學校的花花草草都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樣。尤其是對唐宓這種吃了整整四年食堂、在學校的時間佔據了她人生中百分之九十九時間,離開學校就快活不下去的人來說,她對學校的了解程度簡直無人出其右,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宿舍,看著天都可以騎車到圖書館,就連在圖書館佔座都可以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從不落空的辦法。

研究生階段的課程還不算少,研一上學期的必修課有六七門,貨幣投資學、計量經濟學等,這幾大類專業課程必修課更多,老師留下的作業的研究性非常強,但總而言之,課程的緊張程度和本科階段的雙學位比反而輕鬆一些,因此,唐宓也終於有了思考的餘地。

本科階段里,她花了太多時間學習數學,從來沒真正思考過金融啊經濟啊這種學科是怎麼一回事,書上怎麼說就怎麼背誦,考試照著書上的答案和老師的講授填上去就好了。至於專業課里的數學,那也叫事兒?她的高績點是跟她的數學分不開的。就算是專業課成績略差,自然有滿分的數學來拉扯績點。

現在,她開始思考自己所讀專業的意義,試圖從裡面發現意義或者樂趣。她還跑去開了股市、期貨等投資的戶頭,投入很少的錢,了解其運作規律,試圖弄明白自己到底處於一個什麼行業。

唐宓的導師是金融研究中心的著名學者,名叫章斌,三十五歲就當了正教授,今年也不過三十九歲,正是年富力強出成績的時候。這些年來,他發了十幾篇高水平論文,專著也有好幾部,在經濟學上頗有建樹,他外表儒雅,授課水平高,關係廣泛,一直被譽為學院里的男神老師。

導師的人脈關係對學生助力頗大,尤其是在這個和錢打交道的行當,所以,導師優秀,自然對學生要求比較高。他認為本學院本科一大批優秀學生,要麼出國要麼工作掙大錢去了,真正留在本校讀研的不多,因此每年不過招收一兩個研究生。

今年,他也只招了唐宓和陳卓航兩個人,對兩人寄予厚望。

開學後第一天在導師辦公室見面的時候,章斌就跟兩人談了國內經濟金融行業的現狀,隨後又說:「任何金融模型都要建立在數理基礎上。你們兩人應該發揮自己的優勢。」

唐宓說:「我會努力的。」

陳卓航怎麼會落後,也跟著表態自己一定努力。

對好學生章斌從來不吝嗇獎勵,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給他倆開了書單和資料。

兩人拿著章斌給的書單和資料離開了辦公室,陳卓航深呼吸一口氣,側頭去看唐宓,跟她說:「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請不要跟我計較。」

「沒什麼。」

對和陳卓航的芥蒂,她早就不在意了。她和陳卓航沒仇沒怨,曾經有的矛盾也煙消雲散,現在兩人是同學,好好合作還是有必要的。

「那就太好了。」陳卓航喜形於色,「你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唐宓搖頭,「我還要去圖書館。」

「我也去圖書館,一起?」

唐宓沒有拒絕。導師手下的新研究生就她和陳卓航兩人,沒必要搞得太僵。陳卓航學習確實不錯,數學和英語水平很紮實,不然也不會被大牛導師看中——雖然學院里有種說法是「真正優秀的學生要麼去工作要麼出國」,但這並不全面。優秀學生里總有人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出國深造又沒有工作,唐宓是一例,陳卓航也是。

研究生和本科生不一樣,研究生的假期是隨著導師的心意確定的,十·一這種假期只放了三天,唐宓抽空回了寧海一次看望舅舅和外婆。

唐衛東已經恢複工作半年,身體的各項指標很正常,開始忙碌起來,但因為吃藥的後遺症,他比原來胖了不少,正在努力鍛煉身體。

好在他現在工作壓力不大,對他恢複身體很有幫助。

外婆對寧海的生活還是無法習慣,每天除了早晚兩頓飯幾乎無事可做,唐衛東每天都是七點後才回家,母子倆能聊的內容也少——而且一起生活久了,各種矛盾也日益凸顯出來,偶爾也會有爭執發生。

比如有時候唐衛東看資料較晚,外婆就不高興;再比如唐衛東打算帶著外婆出去哪裡玩一玩,都被外婆果斷拒絕。這種情況,也確實讓人擔憂。但哪怕唐宓是神仙,也解決不了這種矛盾。

外婆嘆息:「要是你舅舅再婚了,有人照顧的話,我就可以回村子裡去了。」

對外婆來說,在大城市裡生活,也就是生活罷了,她最想念的,始終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和那棟灰撲撲的土牆房子。

「舅舅打算再婚嗎?」唐宓問。

「你舅舅沒說。」

唐宓想了想:「外婆你見過有什麼女人來找舅舅嗎?」

外婆搖了搖頭,然後又嘆了一口氣。

不過倒是也不著急,唐宓想,舅舅對自己的人生也是有打算的吧。

十·一假期之後,唐宓回到宿舍,宿舍里空空如也。研究生階段和大學、高中階段的交友關係截然不同。宿舍的四個同學,兩個都是外校考入的,有一個還有工作兩年的經歷,已經有男友,只有一個是本校考進的,是唐宓的大學本科同學。

本科階段,人和人的交往更為單純。到了研究生時代,同學們的交往難免更現實一些。每次宿舍夜談的時候,唐宓都能聽到舍友們對各種男生的打分評判,她們找男朋友的標準,「是否有錢」就成了最重要的一條。

唐宓現在雖然和人交流沒問題,但天性冷靜自持,身邊沒有了趙幸丹,也不太能跟人熱絡起來。唐宓和舍友們的相處不會有太大問題,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種密切的感覺了。

本科階段,她每天都很忙碌,白天忙著上課,晚上要麼啃雙學位要麼和李知行一起上自習,周末則是數學雙學位和參加歐幾里得俱樂部,雖然忙,過得異常充實。研究生階段,不會再有人跟她一起上自習,也沒有數學俱樂部的活動了。如此,唐宓身邊一下倒是空了不少。

常常出現在唐宓身邊的,倒是黃明明。

課餘時間,她有時候會跟黃明明請教編程中遇到的問題,黃明明教得很耐心細緻誠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經過大四一年的努力,寒暑假都不懈怠地學習,本專業的數據分析和處理,唐宓已經可以靠C語言自己完成。數學作為基礎學科的作用展露無遺,打好了數學基礎,思路確實清晰,學編程都比別人容易一些。

黃明明現在也到了大四,她對就業沒任何興趣,已經確定保研在本校讀到博士——照說以她的履歷和論文,申請個MIT都是小菜一碟。

「我不想出去,在國外不容易適應……」黃明明說,「再說,學計算機也沒必要去囯外呀。我很多網友都是國外名校的,他們在研究什麼,我很清楚的。」

「是嗎?」

「其實,我很鄙視那些出國的。」黃明明繼續說下去。

「咦?」這對唐宓來說倒是個新聞。

「現在國內的計算機技術又不差,有什麼必要出國呢?」平時的黃明明也是不愛交流的人,但說起自己本專業的話題精神煥發,「那些覺得去美國才能接觸計算機前沿知識的,我看來,都太愚蠢了。真要學好哪裡都可以。」

雖然她沒有指名道姓,只是一概而論,唐宓卻替李知行感覺到中了一槍。

「當然,我不是說李知行很蠢——」黃明明亡羊補牢般補上一句,越發欲蓋彌彰。

唐宓露出了笑容,寬慰她:「你站得比我高得多,了解的消息也比我多得多,我想你的說法應該有自己的道理。」

「哦……」黃明明倒是沒想到唐宓這麼直接,訥訥說,「我真不是說他……李知行,還是有些想法的。」

沒想到能在黃明明這裡聽到李知行的好話,唐宓有點兒吃驚地看著她。

「我是不喜歡他……」黃明明不太情願地說,「不過觀察久了,他的確實實在在地做了一些事。」

唐宓看她一眼。黃明明不愧是曾經當過跟蹤狂的人物,對李知行的了解果真非常深刻。

黃明明深思熟慮地開口:「這幾年,他的信息研究會主要做兩件事,一個是了解最新的技術進展,一個是請IT行業的著名人物來講創業經歷。所以我猜,他大概打算自己創業的。」

李知行從來沒跟她提過自己的人生規劃和安排,但唐宓也不蠢,內心也大致猜測,此時聽到黃明明言之鑿鑿地說出來,進一步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唐宓說:「我想,自己創業可不容易。」

「是的。」黃明明感受很深地說,「現在IT行業的格局已經基本形成。大公司完全壟斷市場,新誕生的公司很難拼過大公司,要成長只能依託大公司的平台,不過,我覺得這樣不太對。」

「會減少競爭吧?」

「是啊。只有競爭才會促進新技術的革新。」黃明明道,「你注意到了沒有?互聯網在這十幾年來完全沒有任何新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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