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又傷害了你

薛苑自覺早過了因為這種小事爭風吃醋的年紀,但還是皺起眉頭,她並不是完全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彷彿有人扼住她的呼吸再強行灌了她一碗摻和著醋的黃連水,酸苦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

蕭正宇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之後,傷勢終於慢慢地好轉。薛苑也慢慢放心下來。蕭正宇很喜歡喝她熬的粥,她就經常熬粥給他,那天她帶著熬好的粥回到醫院,恰好遇到有人前來探病,那是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姑娘,容貌姣好,笑起來異常可愛。

她一進病房就很熟絡地跟蕭正宇打招呼,說前段時間給李天明寫的一本傳記出版了,說著從包里拿出兩本裝訂精美的圖書,雙手奉上。

薛苑一看書皮就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無聲地笑了,可不就是前段時間她看的那本嘛,也不知道這個姑娘是何種來歷,居然有本領面不改色地把書送到當事人手裡。隸正宇大概對這本書也略有耳聞,沒有多餘的表情,慢慢搖了搖頭,說了句,「宋宣儀小姐,想不到你真的寫出來了。謝謝你的贈書。」

他這麼客氣,宋宣儀神采飛揚地坐在病床邊,笑眯眯地開口,「蕭先生,這本書影響很大。」蕭正宇客氣得一笑,不咸不淡得說了個「哦」。

「不過我覺得寫得還不太好,」宋宣儀略略思索,又說,「我對李天明先生的生平研究得遠遠不夠,總覺得寫得不夠精彩。李天明先生一生充滿了傳奇,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應該可以更深更好得發掘。」

不等蕭正宇做出任何的表懷,她抓住蕭正宇的手,熱切得開口,「蕭先生,你能幫助我嗎?我保證收里決不會出現您和蕭夫人的名字,我只是對李天明先生這個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的經歷和過去,實在讓我著迷。」

薛苑本想著蕭正宇既然之前認識她,自己還是再次迴避比較好,卻在聽到她剛剛那通言論後皺起了眉頭,客氣地走過去,對她說:「宋小姐,如果你真的對李天明先生有興趣,不妨仔細研究他的作品,不要只想著在他的身上挖掘討好大眾的八卦。」

宋宣儀進屋到現在都直撲蕭正宇而去,沒怎麼留心到薛苑的存在,此時才正眼看她,見是一個穿著打扮都相當樸素的一個女孩,以為是護工,想到談話被護工不客氣地打斷,當即皺起眉頭,充滿敵意地開口,「你是誰啊?我想儘力還原真相,讓李天明先生被大眾了解。」

「這本書,我之前看過一次。」薛苑拿起書扔到她懷裡,「我不知道你的寫作目的,但在我看來,你的目的是挖掘他的八卦,看看他這一輩子有幾個女人、有多少隱秘的感情,這些東西除了作為談資之外毫無用處。李天明先生的人品如何,輪不到你來評價,他大節無虧,社會早有公論。這種東西你寫一次就夠了,還有必要寫第二本嗎?」

她的話相當厲害,宋宣儀被質問得一愣,看一眼蕭正宇,發覺他面帶微笑,全部視線都在這個樸素的女孩身上,氣血頓時上涌,臉一紅,刷的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麼?我的書沒有價值?」薛苑瞥了她一眼,「沒有價值還是我跟你客氣,不客氣地說,這本書就是垃圾,不過是他的家人好脾氣,不跟你計較罷了。」

「你懂什麼?」

「我的確什麼都不懂,」薛苑冷靜地開口,「但是你更不懂李天明先生,這厚厚一本書,基本上沒有哪段話提到了他在繪畫事業上的貢獻,偶爾有些評論,也是照本宣科。我想你不是學美術的人,有些領悟和感受,不過是從文藝理論上看來的。」

宋宣儀臉都紅了,卻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眼看的這番交談有升級的趨勢,蕭正宇搖搖頭,語調柔和地開了口,「宋小姐,你不要說她不懂李天明,如果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理解李天明,那就是她了。不過,你放心,如果你還打算繼續寫傳記,我會提供資料給你的。」沒料到蕭正宇這麼輕易就答應她的要求,宋宣儀一愣,又被他的笑容蠱惑,下意識忽略他的前半句話,喜悅浮上了心頭,「哦,既然你這樣說就好了。真的你。」

她說話時更緊地抓住了蕭正宇的胳膊,碰到了他擦傷的傷口,蕭正宇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宋宣儀「啊」地叫了一聲,鬆開手,手忙腳亂地去掀他的袖子,摸他的手,著急地問:「沒事吧?我有沒有抓疼你?」

薛苑無聲地笑了笑,不動如山地看了片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蕭正宇只看到她的背影,想叫住她時,門卻從外面帶上了。

還能動的手伸了出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本想在外面轉一轉等著宋宣儀離開再回病房,結果走到門口看到她還在病房裡,坐在病床邊跟蕭正宇說說笑笑,笑聲悅耳清脆。她說的都是些輕鬆愉快的話題,蕭正宇的聲音聽來也格外輕鬆。仔細想想。自從自己照顧他的這段時間,他競沒有哪次笑得這麼開懷過。原因不是不明白,兩年前的陰影無論對誰,從來都沒有過去。薛苑自覺早過了因為這種小事爭風吃醋的年紀,但還是皺起眉頭,她並不是完全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彷彿有人扼住她的呼吸再強行灌了她一碗摻和著醋的黃連水,酸苦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

她無聲地離開了,直到晚上才回醫院,帶來了晚飯,煮的稀飯配了幾樣小菜。蕭正宇細心地打量她,她依舊好脾氣地微笑著,下午的負氣不翼而飛,還跟往常一樣喂他吃飯。其實他之前已經吃過晚飯,明明不餓,還是吃了不少。看著她收拾碗筷,他終於問出來,「這是你自己做的?你做飯的廚藝比以前好了些。」

「嗯,在國外,總要學著做一點兒。」

「宋宣儀的事情,你沒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薛苑這時才正色看他一眼,「我當時看的時候就奇怪,這本書里那麼多真實可靠的細節,外人是絕不可能知道的,為什麼作者會那麼清楚?離開後想了想才明白過來的。既然你跟李又維都默認她寫那種東西,我有什麼資格去生氣?雖然寫的是無聊的八卦,好在也沒有貶低李先生。」

「她是張玲莉的表妹。」蕭正宇頓了頓,說,「寫傳記,對誰來說都是好事,畫家去世了就去世了,有這種書造勢,博得關注,抬高作品的身價,對畫廊來說,總是女子事。對我和我母親,沒有點名道姓,也不會有什麼壞處。」薛苑完全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利益作祟。「張總的表妹,難怪長得那麼漂亮。」薛苑微微一笑,看不出什麼意思。蕭正宇不動聲色地看一眼她,「怎麼了?」

「沒什麼。」

是啊,她怎麼差點兒忘記了?蕭正宇從來都是討女人喜歡的男人,願意在他身邊持帚長伴的女人向來不缺。就連醫院裡的小護士,哪個對他不是毒至呢?她看了一眼他枕邊的那本傳記,頗有些感慨地想,上次看這本書時得作者對他的感情有些微妙,想不到果真如此。

她和衣半躺在沙發上,拿過另一本書慢慢看起來。這段時間她每個晚上都無一例外地住在醫院,藥水味道無論她樂意與否都會聞到。她蜷縮在沙發上,頭髮如瀑般垂在背後。

看著她沒有睡意,恰好自己也沒有睡意,蕭正宇提議,「有空的話,陪我下一盤棋吧。」

薛苑放下手裡的書,點點頭,「好的。」

原來費夫人怕他無聊,前幾天就送了國際象棋過來。那些立著的棋子,每個都雕刻得極為精美。

兩個人下著國際象棋,不久後蕭正宇略為驚訝,「你下棋的技術好了很多。」

薛苑拿著一隻棋子在手裡晃晃,說:「我跟你不一樣,你事情多,我比較清閑,除了下棋、看書、消遣時光,也不幹什麼了。」

話雖如此,但還是不可能贏的,蕭正宇則更沒想刻意地贏她。只是漫漫長夜,總需要干點兒什麼事情才能打發。

隨著棋子輕輕敲擊棋盤的聲音,過去發生過的某些場景慢慢回來。蕭正宇沉默片刻,說:「我記得,上次跟你下棋,還是在那個島上。你說我棋下得很好。」

「是啊,」薛苑笑笑,「你記憶力真好。」

「我記憶力比一般人好。記住的東西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美好的總是太,剩下的都是噩夢。」蕭正宇柔聲訴說,「你以為那些可怕的記憶已經遠離,實際上就像定時炸彈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兩人隔著棋盤兩兩相望。

蕭正宇停了停繼續說:「這兩年其實我一直在想,在董再冰的問題上,我是該,你怎麼對我都不算過分。我為了報復李又維把一個無辜的女孩子推入火,的確是罪大惡極。你又是個道德感極強烈的人,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薛苑的眉心蹙在一起,露出苦笑,「我只是不能在知道真相後還熟視無睹。重要的是,經過那麼多事情,我很難信任你了。」

「我知道你一直缺乏安全感,我也在儘力給你安全感,但想不到還是錯失了。」

薛苑沉默著,看著他揮手用衣袖掃開了所有的棋子,握住她捏著棋子的手,自手心很暖。她抬起頭來,沒有移開手指,但也沒說一句話。「我打算出院了,現在又想怎麼樣?」蕭正宇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開始我讓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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