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一直在我身邊

果真如張玲莉所說,一打開門就看到蕭正宇站在外面。

他一把拉她進自己的辦公室,把她摁到沙發上坐好。他動作迅速,宛如疾風,連個緩衝的時候都沒留給她。

想不到怎麼開口,最後薛苑也只能看著他,他坐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探身過來握住她的手。起初她臉色還算平靜,手被握住的一霎那終於動容,低聲問:「你有事情跟我談嗎?」

蕭正宇再次握緊了她的手,感覺她手背上宛如絲綢的細膩皮膚,那種溫度給他帶來了力量:「那天在醫院的事情,我沒想到。我希望永遠不讓你受這種尷尬。」

「這件事,我並不怎麼在意,李又維說話總是這樣,真一句假一句,就像小孩子要玩具一樣,」薛苑停了停,「過了也就算了。」

「小孩子要玩具,要不到手是要鬧的,」蕭正宇忽然壓低聲音,「可我不能不在意。」

薛苑沒聽清楚他後面的話,疲憊的笑了笑,誠摯地開口:「正宇,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你不用為我強出頭,我自己會處理。」

她邊說邊試探著抽出手打算離開。蕭正宇怎麼會這種情況發生,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整個人靠了過來,大概是他湊的太近的原因,面孔都到了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蕭正宇臉上的表情益發溫柔:「你覺得李又維是我的老闆啊,我沒辦法對付他?不想給我帶來麻煩?想跟我撇清關係?」

他說的都對,但薛苑沒有直接回答,別開目光,很久之後才說:「不僅僅是這樣。」

「我在聽,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過頭來,薛苑現在才發現,蕭正宇的眼睛是深褐色,邊緣淺,中間極深,最中心處則是若有若無的純黑——這樣的顏色讓人薛苑想起曾經某天她在某間博物館裡,她走的很累,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覺得此生茫茫,一回頭就看到玻璃窗背後的那快玉石,因為純度極其高,亦相當透明,光澤溫潤,內斂地奪走觀者的視線和思緒。

不曾想到,這種夢想中的光澤,原來也可以藏在人的眼睛裡。凝望那雙他眼睛,也聽不清楚他要說什麼,薛苑微微眯起了眼睛,伸手撫上他的臉,手指刷過他長長的睫毛,最後停在他的眼瞼上方。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那是很多年都沒有過的感受。薛苑說:「你的眼睛真漂亮。」

蕭正宇微笑:「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才發現嗎?」

這一笑,他眼睛裡的光彩更是盛都盛不住。薛苑一張臉迅速泛紅,她自認不是這樣膚淺的人,居然被一個英俊男人迷得如此舉止失常,用了平時最大力氣把自己的雙手從他手心抽回來,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我現在開始懷疑你以前根本沒好好看過我,是不是?」

她抿了抿唇,指尖上猶有縷縷餘溫,大腦的溫度一再攀升,有點不能正常思考。蕭正宇卻存心不放過她,微笑不改,「怎麼不回答?」

薛苑顧左右而言它,「以前的確沒發現。」

蕭正宇滿臉深思熟慮,「不過,現在你能注意到,我很高興。」

確實沒想到薛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蕭正宇心臟猛烈跳動,儘力克制著激動,但手上的力氣大了起來,試圖通過相握的手讓她感受到傳遞過來的信息。

就像海洋上的信號燈,雖然微弱,但是足夠傳遞信息。

剛剛張玲莉的那番話跳入腦海,她怔住了。

蕭正宇表情沉靜,摁著她的肩膀,站起來彎腰下去吻她的額頭:「薛苑,我再說一次,為你做什麼事情,我都願意。」

萬籟俱靜。時間的河流被硬生生切斷,在這一刻定格。

渾身根本動不了,身體發麻。很久之後,薛苑終於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是如何的曖昧,她臉紅得好像要滴下血,只能愣愣盯著她。身體和大腦恢複思考是很久之後的事情,如夢初醒地要放下手,他的手卻覆上來,十指就這樣互相交纏。

蕭正宇停了停,看到她眼睛裡去:「我的話你聽到了。」

薛苑心裡亂七八糟,哪裡敢看他,匆匆別過頭,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蕭正宇本來還想追根問底,不逼迫出答案來不放棄,轉念又想著她的性格是如此倔強,逼迫太過恐怕得不償失。他怎麼可能給她拒絕的機會。

畢竟來日方長,暫時不用操之太急。蕭正宇於是重新撿起剛剛的話題:「明天李又維和張玲莉會因公出國辦一點事情,大概三四個星期不會回來。這段時間你暫時放心。這個月內,李又維那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薛苑抬起眸子看他,這件事情絕對不像他說的那麼輕鬆。

她真是滿目憂色,搭在膝蓋上的手也慢慢的握攏成拳;蕭正宇極快地湊過去吻吻她的臉頰:「如果李又維是那種只靠談話就能打消念頭的人,也不會弄成這個局面。」

薛苑被他忽然的親吻嚇了一跳,更驚訝的是自己並不生氣也不討厭這個吻,只稍微往後側了側身子,跟他拉開一點距離,才開口,「不,你不明白李又維這個人。我覺得他對我……」她頓了頓,把「跟你不一樣」這四個字吞回肚子里,「比如在醫院那天,我想了想,那些話,他與其說給我聽,不如是說給你和李先生聽。」

「這也許沒錯,我跟他有過過節,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蕭正宇並不打算多作解釋,聲言滿是安撫之意,「所以,我跟他之間遲早要說個清楚,跟你其實沒什麼關係,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薛苑看著他,「你們既然關係不好,那何必再鬧得更難看?」

「既然已經難看了,又何必裝模作樣?」薛苑聞言一愣,想要說什麼他卻已經把話題岔開:「既然辭職了,這段時間準備幹什麼?」

「再找工作吧,做一些翻譯的兼職。」

「依我看,找工作的事情也不用著急,覺得,既然辭職了,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是真的累了。」

「嗯。」

蕭正宇送她離開博藝,兩個人沿著熟悉的走廊離開。薛苑在這裡只待了三四個月,還是生出莫名的感慨來。儘管之前吃過幾次飯了,但還是有不少同事前來相送。大家都有數,她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其他人的告別還好,都是普通的敘話交談,只有譚瑞格外慎重,還送了禮物給她。這段時間他們關係一直不錯,薛苑對這個坦率的大男孩很有好感,拿著包裝精美的盒子,笑著連連道謝。

譚瑞有些期盼的看著她:「小薛姐,我以後可以給你打電話吧。」

「當然可以了。」

譚瑞很高興的點頭,伸出雙臂擁抱她。被他純粹的快樂感染,薛苑也心情好起來。離開的一路上臉上都帶著笑意。蕭正宇看到她臉上輕鬆的笑容,倒是安心下來,她辭職了看來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要上班的原因,蕭正宇只送她到了門口,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再次握住她的手:「我也會跟他們一起去歐洲,找房子找工作等我回來商量。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薛苑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

離開之後她回頭看了一眼博藝,她看到那棟輝煌而安靜的建築在太陽下安靜的潛伏著,沉默的向這個城市傳遞著信息。人工湖的湖水悠悠的反光,細碎的波紋投射到它的身上。

幾個月前她第一次帶這裡,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幕。她隨後才想到,終於離開了。

一旦辭職,人立刻就輕鬆了。

這或許跟她的心境有關,畢竟她現在真的是清閑下來。她其實並不怎麼缺錢,不用上班,每天翻譯一堆還不算太麻煩的文件,這個工作她做得得心應手。唯一煩心的事李又維的電話,他在義大利,時常問她一些文藝復興時期繪畫作品的問題。薛苑還算是好脾氣的回答,只要他不出現在眼前,也暫時不必多想。

她每兩天就會去一次醫院,陪李天明聊天談心,有了很多時間坐在他身邊。

數日的接觸下來,就像無數記者所寫的,李天明的用功努力一般畫家真是難以望其項背。他手不釋畫筆,一有空就拿起炭筆畫素描。他可以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那隻插著杜鵑花的花瓶,記住它的每個細節,然後不知疲倦地重複地畫著一個場面。奇妙的是,每張草圖第一眼看上去都一樣,細了一品,各有各的特點,黑色的線條,濃墨淡畫,重點都不一樣。有的突出了瓶子,有的是突出了左邊的那一朵嬌艷的杜鵑花。

是這樣,只憑畫家拿畫筆的姿勢就可以看出功力。

薛苑默默地看著他,莫名地凄苦無奈湧上心頭。李天明的功夫真的是爐火純青的級別,跟自己父親一比,差距是的確存在的。

有時候醫生護士也偶爾前來求贈畫,他來者不拒,笑呵呵在素描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提一句「贈與某人」。護士們都跟薛苑打趣,說你來了李先生就心情好,我們只盼望你多來。

面對這樣的問題,薛苑說「是嗎」,然後一笑了之。其實答案她當然知道。她看到過李天明看著她的目光,帶著點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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