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踏進英國莊園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加上中途又在芬蘭轉了一次機,最後到達倫敦的時候,恰好夜幕初上。

飛機在芬蘭降落,北歐的景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記得,從下往上看,整個國家像是一個渾然天成的盆景。山水交映,如此相得益彰。比較起來,倫敦卻無趣的多,這座城市被深濃的白色雲層籠罩,堆積的巨大雲團宛如珠峰一樣高大。終於下了飛機,仰望倫敦的天空,天空一片灰濛。

到底是霧都啊,薛苑就象大都第一次來英國的人那樣,低聲感慨。

兩人進入大廳,等待安檢。薛苑知道蕭正宇肯定有數,還是問他:「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費夫人不在倫敦,在西北邊上的阿尼克,會有人來接我們。」

地名並不能讓她對將要去的地方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依然沒有從中得到任何真實感。周圍的人正在交談,廣告牌上的大幅的標語交錯輝映,海關的人員跟她交談,她從容作答,不過依然覺得隔閡。

蕭正宇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這邊走。」

兩人穿過走廊,來到出口。出口的廣場前接機的人不少。英國天氣比國內涼爽的多,有風吹來,人清醒了,身上也冷了,不過蕭正宇的手卻異常溫暖。她偏過頭,只看到他直視前方,臉上緩慢的露出一個笑容,沿著他的視線看去,有人朝他們走過來。

來人也是一身西裝,對著蕭正宇些微頷首招呼:「蕭先生,你來了。」

蕭正宇同他寒暄:「岳先生,你久等了。」

「沒關係,分內之事。」

「你能前來,我真的非常感謝。」

兩人言簡意賅的交談完畢,蕭正宇又捏緊了薛苑的手,為兩人介紹:「薛苑,這位是岳萬里先生,你們之前應該見過。」

岳萬里的視線在他們緊握著的雙手上微微一停,露出個職業化但是很完美的笑容:「薛小姐,你好。」

薛苑極其禮貌的與他寒暄。岳萬里這個人的確是見過的,第一次他陪著費夫人參觀畫廊,第二次是他陪著費夫人在拍賣行里跟眾人交涉,作為費夫人的左膀右臂,在這裡見到他並不奇怪。

「車子在這邊,兩位請跟我走。」

薛苑之前也有想過,以蕭正宇的個性,肯定會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後才會說「帶她去看畫」這個決定。因此,有人來接機這事肯定也在他的安排之中,但她沒想到規格居然如此之高。在機場附加的停車場里看到接他們的那輛車子的標誌時,薛苑的眼睛一下就睜得像燈籠那麼大。

就連蕭正宇當即也是一怔,低聲說了句「太招搖了。」

岳萬里微笑,不動聲色的拉開車門,擺手請他們進去:「費夫人的一片心意,蕭先生不用客氣。」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

車子開動起來,薛苑的緊張感也攀升到了極限。走過的路都不認識,去往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蕭正宇一路上話都不多,只是,握著的手從未放開過。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手心貼著手背,因為車子的輕微顛簸,深刻的紋路細微的摩挲著她的皮膚,相觸的地方很快就熱起來,竟然有些汗意,可是指尖卻始終不暖。蕭正宇彷彿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另一隻手也覆了上來。

岳萬里在開車,他也沒有像很多人那樣一上車就打開音響的習慣,車廂里始終安靜著。

蕭正宇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還有幾個小時才到,如果困的話,你可以先睡一會。」

本來所有的感覺都停在手上,薛苑被他的聲音嚇一跳,轉頭髮覺他的臉近在咫尺,連忙說:「不不,我睡夠了。反倒是你,在飛機上也沒怎麼睡吧。」

「那我先睡一會。」

蕭正宇說完,微微一笑,闔著眼睛靠上椅背。大概他是真的很累了,不過兩分鐘,呼吸聲慢慢變得均勻。以前只知道他一雙眼睛漂亮,如今看來,閉上眼睛熟睡時,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臉上沒有平時的負擔和責任,只是一個英俊的大男孩而已。細想起來,他今年也才二十九歲。薛苑一眨不眨,甚至可以說肆無忌憚的盯著他,忽然手心發癢,就想要撫上去。

車廂里溫度不高,薛苑怕他感冒,想著找衣服給他,可左手還在他的手心。薛苑斟酌再三,在盡量不吵醒他的前提下,小心翼翼把他手臂抬起來放到他的膝蓋上,轉身去找自己的包。

她出門的時候帶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展開後蓋到他身上,她動作極輕,生怕吵醒他。

岳萬里在後視鏡瞥到他的動作,就說:「前座這裡有張毯子。」

「啊,好的。」

薛苑探身從前座拿過毯子,又搭在了他的膝蓋上。身邊的挎包還開著,她順手抽出一本書,翻倒上次讀到的某一頁,才想起車廂里的燈光並不足以照亮書頁,只好重新放下。

岳萬里忽然說:「你們感情還真不錯。」

薛苑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如此具有衝擊性的問題,尷尬地笑了兩聲:「他人很好。」

「他對你很好,」岳萬里淡淡說完一句,又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兩三個月,從我在博藝工作開始。」

「那麼就是說,你們的進展很快。」

「哎?」

察覺到問題的走向不對,薛苑趕緊轉移話題:「岳先生,今天真是麻煩你了,當時您陪同薛夫人來博藝時,我有眼不識泰山,如有冒犯的地方,請您不要介意。」

「我不覺得冒犯,」岳萬里說,「你倒是讓我驚訝,一般人經過我的那番盤問,早就詞窮,你居然還能堅持下來,真是不簡單。」

他語氣淡淡的,什麼都聽不出來。薛苑也不知道他是褒是貶,尷尬的笑了笑。

視線投到外面,車窗上雨點。車子都到半路,竟然細細簌簌下起雨來。雨天總是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倦怠,薛苑努力想看清窗外的雨絲,可夜色愈發濃郁起來,雨點不真切,只看到水跡在車窗上畫出一條條曲線。

困意襲擊上來。

薛苑又做了那個夢。

她在黑夜的走廊奔跑,去往一個看不到盡頭的終點。她在夢裡跑得氣喘吁吁,以為自己永遠達不到目的地,就在這時,前方的路忽然消失,然而她的身體卻不由自己作主,明明看到那是萬丈懸崖,可腳步依然一刻不停,沖向了懸崖。

她身體一抽,猛然掙開雙眼,看到蕭正宇含笑的臉。他不知道何時已經醒過來,視線投向窗外:「就要到了。」

「到了?」薛苑昏昏沉沉,下意識拿起包離座而起,「要下車嗎?」

蕭正宇把她摁在座位上:「不急。」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車子穿過了一座大門,大門是自動開關,車子進門之後又再次合攏。門內有一個長長的行車道,借著車燈光芒,可以看到道路兩邊大片大片的杜鵑花。這條路保養得非常好,路面在車燈照耀下,看起來異常整潔。

拐了一個彎,前方豁然開朗。莊園的全景展現在眼前,在夜色中看去,不遠處的房屋就像一隻潛伏在黑暗裡的巨獸,四四方方的輪廓,屋頂牆壁的顏色都看不清楚,隱約可見三角形的屋頂,猶如龍脊一般整齊。傳統的建築風格,像是座宮殿,也像英國小說家筆下的世界。

岳萬里回頭,說:「我把車停在這兒,你們可以下車了。費夫人正在起居室等你們。」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想像,薛苑下車後努力看清周圍,但收效甚微。從樹林里吹來的風,聞上去甘甜而新鮮;空氣和泥土中的一切都在涌動著,用自己的方式迎接來客。

薛苑抽了抽嘴角,喃喃自語說:「蝴蝶夢。」

蕭正宇笑著搖頭:「不能跟曼陀麗莊園相比,只是個小莊園而已。」

小莊園?薛苑心說,看來我們的評判標準太不一樣了。那棟三層樓高的高大房屋一大半都隱沒在陰影里,做左下角被路燈微微照亮,磚頭的形狀宛如被水洗過一樣清晰。

兩人沿著平台朝入口走過去。

蕭正宇慢下腳步,在路燈的光芒下凝神看著她片刻,薛苑出門時穿著短袖的休閑上衣和七分短褲,整個人看起來舒爽適宜,但就是不夠正式。因為長久坐車的原因,頭髮和衣服稍顯凌亂。他伸手整理她的衣領,又輕輕她攏了一下頭髮。

他手在動,同時慢慢開口:「薛苑,上次你應該就知道了,費夫人的脾氣不太好,因此,進屋之後,能少說一句話就少說一句。不論她說什麼,都不要反駁;不論她讓你做什麼,也都要聽著。」

失去聲音的夜空中,他的話聲聲入耳。薛苑重重的點頭,又「嗯」一聲。

那棟巨獸一樣房屋裡彷彿沒有人煙。不論走到哪裡都看不到人。屋子裡每個角落都靜得可怕。和這間莊園的單明快的外表不一樣,房間里的結構異樣複雜,一個房間挨著一個,一個迴廊連著一個。如果沒有蕭正宇同行,薛苑覺得自己肯定會迷路。

連陳設都分外相似,看不出任何區別。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充滿復古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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