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就是我的模特

電話那頭的聲音言簡意賅:「去哪裡了!下來!」

張玲莉真很急。酒會幾乎宣告結束,記者們帶著足夠多的素材和精緻的禮品紛紛離開,收藏家們則打聽好了自己心儀作品的行情,其餘的人們則在談笑風聲中再一次增加或者減少了交情。

只剩下主辦方收拾殘局,組織活動費心費力,跟人周旋費腦費神,每到這種時候,張玲莉都恨不得有機器人可以代勞。她面帶迷人微笑的送走一位又一位的客人,言畢來一句「多謝支持,下周的拍賣會請務必出席」。

眼看著客人都要散盡,結果被某位得罪不起人物的纏住。無論如何都脫不開身,礙於身份的限制,不能對客人翻臉,正焦頭爛額之際,蕭正宇如救命天神一樣出現。他對對方略一點頭,又看張玲莉,說:「張總,那邊有急事需要你處理。」張玲莉暗自鬆了口氣,到了別頭也不會的就走,感覺到身後熱辣辣的視線,她忍不住再緊了緊披肩。

蕭正宇瞥一眼剛剛和張玲莉交談的那個人,那人還在色迷迷的往這邊看,蕭正宇不住皺眉:「又是那個羅主任?一雙眼睛都掛在你身上。」

帶兩人來到展廳後的空房間,張玲莉才一臉險惡,越想越氣,最後踢翻了一張凳子,「衣冠禽獸!不知道幾輩子沒見過女人,居然想對老娘動手動腳!以為老娘是別的女人,給錢就上?」

她喝了不少的酒,皮膚微微滲透出淺淺的紅色,從這個角度來說,有人起色心並不太奇怪,但那人能這麼肆無忌憚也是異數了。蕭正宇緊了緊她的披肩,勸他:「彆氣了。怒傷肝氣傷膽,擺脫了就好。」

因為不能對外人發的脾氣也全對著他發泄:「你又去那裡了!我什麼時候允許你走了!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他也是,你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當成了什麼!」

蕭正宇苦笑,女王發起脾氣來真不好伺候。最後也只能柔聲安慰:「我剛剛是去樓上了。對不起。這事是我一時疏忽,準備名單的時候一時沒打聽好這人的背景和喜好,下次我會注意的。」

他誠摯道歉,張玲莉也沒了脾氣,癱坐在沙發上,伸手蓋住了眼皮。

蕭正宇看她情緒平息,從衣櫃找到她的便裝放到她身邊:「你先換衣服,我出去跟酒店經理處理一下最後的事情。」

他推門出去,邊走邊給薛苑掛了個電話,那邊還是無人接聽;掛上電話,人已經在展廳,散場後的大廳顯出一種人去樓空的殘破感,酒香和脂粉的香氣迎面撲來。他跟幾位主管詢問了情況,確認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計畫按部就班後,再返回酒店房間。此時張玲莉已經洗了臉換好衣服卸了妝,她從包里掏出車鑰匙扔給他:「送我回去。」

「好。」

在車子里張玲莉一直在閉著眼睛打盹,她坐在后座,把身子蜷縮成起來,像個小孩。半小時前還那麼衣著鮮亮的女強人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卸下防禦。這個時候差不多接近半夜,路上車輛少得多,但蕭正宇還保持著平時一樣的車速。

半小時候終於來到她所住的公寓樓下。蕭正宇停穩了車,叫了她兩聲,沒有得到迴音,回過頭湊近了看,她差不多睡著了。

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蕭正宇拉開車門熟練地抱她起來,走進了電梯。她比他想像的輕,一直到來到她公寓門口都不覺得累,因為要開門的緣故,蕭正宇才不得不叫醒她:「玲莉,到家了。要睡到床上睡吧。」

張玲莉「嗯」了一下,扶著他勉強站起來。蕭正宇推開了門,她徑直走進去,也不換鞋,摸黑朝屋子裡走,碰到疑似床的物體就倒下去睡。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的蕭正宇只是無奈,幫她開了空調,脫下鞋子,再彎腰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張玲莉輕輕的「嗯」了一聲,恍如自言自語般說:「今天晚上,又維說他要回來,就這個月。」

蕭正宇一驚,強自鎮定著,使得自己的聲音帶著點笑:「那很好啊,但這幾年他跟這個圈子脫節了吧,一時回來會不會有些不適宜?」

張玲莉低低地笑了兩聲:「你到底還是小看他了。」

蕭正宇沉默片刻:「不論如何,這個擔子你挑了這麼幾年,你也累了,他回來了或許你可以輕鬆點。」

壁燈燈光落在她的微翹的睫毛上,在眼瞼下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這間高級公寓異常安靜,顯得空調的聲音大得嚇人,呼啦啦的,彷彿莫名的巨獸在有規律的呼吸。

很久之後她才嘟囔了一句。「他回來……很好……但……未必是因為我。」

蕭正宇強笑:「是么,不是你還可能是誰。」

然而她卻不再說話,翻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裡,沉沉睡去了。

她這一翻身,枕頭下卻露出了一個相框。蕭正宇低頭默默看著,那是年輕時候的張玲莉和李又維,兩人坐在草地上,頭並頭的靠在一起,笑得陽光燦爛。照相的地方並不可考,但他們背後那棟有著紫色屋頂爬滿常春藤的建築卻分外眼熟。他提起相框翻到背後,上面用英文寫著兩人的名字,日期則是十年前。

蕭正宇腦子裡千頭萬緒,唯一確定的只有一件事,也許他的腦子並不如自己想像的好用。他也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是此時卻毫無對策。

他的車還停在酒店,於是打車回家。

在車子裏手機響起來,是薛苑打來的,說自己剛剛在車上,太噪雜,沒有看到他打來的電話。

他問她:「你還好吧。」

「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聲音非常平靜,絲毫沒有波瀾,一兩個小時前衝進電梯時的狼狽和無措蕩然無存。

薛苑在電話那頭沉默著,他也沉默片刻,才說:「明天可以來上班嗎?不能來的話,我可以幫你給人力資源部請假。」

「不用了,我會按時去的。」

「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

「嗯。」

果然如她說的那樣,薛苑除了臉色比昨天稍差,眼睛略有紅腫之外,此外幾乎瞧不出異常。蕭正宇一早到了到畫廊,先送張玲莉去了辦公室,又去找薛苑:「你還好吧?」

「很好,很好。」她也只是乾癟癟的這句話,然後繼續整理桌上的東西。

辦公室里還有五六個其他女同事,一個個目光火辣的看著他。蕭正宇在這樣的目光中壓根呆不住,更不方便多問多說什麼,只是跟眾同事笑了一下就迅速離開,走到門邊還聽到極低的聲音飄過來:我跟你打賭,他倆的關係絕對不一般。他聽得一愣,然後兀自搖頭笑了。

接下來薛苑遭了殃,明明精神和心情不好,卻還是要打強精神面對眾人類似「你跟蕭秘書什麼關係」的追問,她想發作卻沒力氣,抱著頭,一句話都不想說。

「好了好了,別圍著薛苑了,大家都換衣服化妝吧,馬上展覽就要開始了。」何韻棠的聲音為薛苑解了燃眉之急。

何韻棠一直感激薛苑昨天幫她解圍,此時看出她精神不濟,但礙於新人身份,對環境不熟不好對這些八卦的同事發作,所以幫著她把眾人打發走散開,自己拖過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倒了杯水遞給她。薛苑接過杯子,沒喝,先說了句「謝謝」。

「你也別奇怪,」何韻棠聳肩一笑,「跟蕭正宇的消息,總是散布得非常快。大家八卦一點,都是正常的,大家都沒什麼惡意。」

「我知道,但我跟蕭正宇確實沒什麼關係。」薛苑苦笑,心說我哪裡有時間想這些。

「那就太好了!」何韻棠詭異的壓下聲音,目光在屋裡曖昧的環過一圈,「我們也不過就是說說玩笑話,誰也不會真的對蕭正宇有非份之想,他跟張總的關係,早就是眾人皆知的秘密了。今天早上,兩個人也一起來的公司,嘿嘿。」

她那種富有勸誡精神的八卦,薛苑不得不領情,抬起眼皮聽下去。何韻棠卻以為她有興緻,於是更加神秘開口:「曾經也有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很有勇氣跑去跟蕭秘書表白,結果第二天就拎包走人了,臨走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們怎麼問原因都不肯開口。也不知道到底被張總嚇成了什麼樣子。」

薛苑勉強答了一句:「是嗎。」

女人說起這些花邊新聞來就像剎車壞掉的汽車一樣,何韻棠也不例外,辦公室里再無旁人,她嘆口氣後壓低了聲音:「張總這麼些年沒結婚,據說跟蕭正宇或多或少也有些關係。具體的細節我是不知道了,總之,小苑,在博藝想待的久一點就不要跟蕭正宇交往太密。」

薛苑打強精神,點了點頭。看到她這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何韻棠覺得成就感油然而生,於是拍拍她的肩頭:「關於博藝的各種事情,都可以來問我,雖然我也知道不多,但好歹比你在這裡多呆了三年。這裡放眼望去,隨便一幅畫都是幾千上萬,都是所謂的高雅藝術,光線靚麗,但這背面的事情可沒那麼光彩了。」

隨後的幾天展覽會照常進行,人流量雖然不如第一天大,也相當可觀,諸事繁雜,忙得脫不開身,才送走一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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