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艾密莉訪西諾福特寓所

艾密莉沿著小巷走著,她發現晨景在不斷地變幻。霧,愈發濃重,瀰漫了整個村子。

英倫居然有這麼奇特的一景,不是下雪、下雨、颳風,就是迷霧繚繞。儘管冬陽瞳瞳,但還是冷得手腳發麻。

她的沉思被傳人右耳的一個粗啞的聲音所打斷:「請問,你看到一隻惡犬嗎?」

艾密莉一愣,回頭看見一個高瘦的人倚著大門,他臉色黝黑,兩眼充血,頭髮灰白,用一根拐杖支撐著半邊身體,以極大的興趣看著支密莉,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成亞特上尉,住第三號平房的病殘者。

「沒看到。」艾密莉說。

「它跑了,」成亞特上尉說,「是只可愛的動物,但絕對的笨!唉,這麼多車子來往,沒什麼車子到這巷子來吧?」艾密莉說。

「夏天有大型遊覽車來。」威亞特上尉說,「坐從埃克參頓開來的導班車要花三先令六使士。」

「哎!但現在不是夏天呀。」艾密莉說。

「一樣的。剛才還有一輛大型遊覽車開過來,我估計是記者來看看西塔福特寓所的。」

「你很熟悉策列維里安上尉吧?」艾密莉問。

她知道所謂「惡犬」不過是威亞特上尉想跳她講話的託詞。她完全清楚,現在她在西塔福特已成為人們注意的目標。因此,威亞特上尉和別人一樣想看看她。

「我不十分了解他。」成亞特上尉說,「他只不過把這間小房子賣給我。」

「哦!」艾密莉吃驚地說。

培嗇鬼!就是他的為人。」威亞特上尉說,「我有由檸檬樹提煉的漆窗扇的赧色顏料,為了使他的房子迎合買者的口味,他要我讓一半給他,以便使其他窗子有統一的色調,這事不是商量,而是強迫。」

「你不喜歡他?」艾密莉說。

「我常常跟他吵架,」威亞特上尉說,「不過我也常和別人吵。」他好象經過思考才說,「在這種地方居住,不要去打擾別人,不要角去敲門,說長道短。心情不好,我就不想見人。我討厭他以莊園主自居的神情,無論何時,只要他喜歡就來扯談,現在這裡沒有一個人跟我接近。」他有點得意地說。

「哦!」艾密莉點了點頭。

威亞特上尉說:「最好是使用本地傭人,他們聽使喚。阿卜杜爾。」

一個戴頭巾的高大印度人從屋裡出來恭候。

「請過去吃點東西!」成亞特上尉說,「光顧我的寒舍吧!」

「對不起!」艾密莉說,「我還得到前面主。」

「哎,不用了,你不必去了。」成亞特上尉說。

「不,非去不可。」艾密莉說,「我已約好了。」

「當今無人懂得生活的藝術,」成亞特上尉說,「趕火車啪,約會啦,凡事都定時間——完全是胡鬧。天亮就起床,什麼時候高興就什麼時候用餐,不受時間的束縛。只要有人願聽我的話,我就可以教他懂得生活。」

宣揚這種生活方式,並不大有市場。艾密莉暗自思忖,她從未見過象威爾特上尉這樣頹喪的人。大概他的好奇心也得到了一定的滿足,於是她一再堅持她的約會,便道別而前往了。

西塔福特寓所有一道用堅硬的標木板做的前門,門上有一個精巧的門鈴,一張大的金屬絲蹭鞋墊,和擦得發亮的銅信箱。這些都向來人顯示了寓所的舒適和體面。

一位衣著整潔而有傳統風味的客廳女僕應聲而來。

女僕冷冷地說:「威爾里特太太今天上午不會客。」艾密莉由此推斷不受迎接的記者已來過了。

「我有帕斯荷斯小姐的條子。」艾密莉說。

這著果然有效,女僕變得猶豫不決了,終於讓過一步說:「裡面請吧!」

艾密莉穿過房屋經紀人所說的那間陳設豪華的廳堂,進入一間大會客室。爐火熊熊。

屋裡四處呈現女性的特點:幾朵玻璃鬱金香,一個精緻的針線袋,一項女帽,一個長腿的小丑玩偶。但她看不到照片。

艾密莉環顧四周後,到火盆邊暖暖手。這時,門開了,進來一位年齡和她相仿的女子。

在艾密莉眼裡,這位從未相識的女子很美麗,著裝高貴而愁容不展,但卻裝出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態。

「早安!」她邊說邊走過來握手,「很抱歉,母親沒有下樓,她一直在床上磨蹭。」

「哎呀,對不起,恐怕來得不是時候。」

「不,當然不是這麼回事,廚師正在寫餅子配方,帕斯荷斯小姐需要它,我們很高興。你跟她一起住嗎?」

艾密莉暗自發笑,在西諾福特也許這是唯一還不知道她是何人,及為何而來的一家。西諾福特寓所存在明顯的僱傭關係,那些傭人可能已聽說過她了,而僱主還蒙在鼓裡。

「我不和她住在一起。」艾密莉說,「我住在克爾提斯太太家。」

「是的,那屋子實在太小了,而且還有個侄兒羅尼跟她住,是嗎,我想,在那是沒有你安身之處的。她是個莫名其妙的人,是嗎?我總認為她是一個怪人,我實在怕她。」

「她是個暴戾的人,你說呢?」艾密莉愉快地表示同意,「不過為人暴戾,也還是值得羨慕的,尤其人們對你俯首貼耳時更為突出。」

懷阿里特小姐在嘆氣。

「我也幻想自己有抗爭能力。」她說,「唉!我們今天就被記者纏擾了一個早上。」

「嗯,那是難免的。」艾密莉說,「這屋子就是策列維里安——在埃克參頓被殺害的那個人的嗎?」

她在設法摸清懷阿里特小姐不安的真正原因。這姑娘明顯地坐立不安,一定是因為某件事把她嚴重嚇慌了!她故意明顯地突出策列維里安上尉的名字,但那個姑娘沒有反應,實際上,她還是有所觸動的。

「對,難道不可怕嗎?」

「一定要告訴我——談這件事,你真的不介意嗎?」

「不,不,當然不介意。我為什麼要介意?」

「這姑娘大有問題!」艾密莉暗暗思討,「她似乎詞不達意了,今早上到底是什麼東西使她受驚了呢?」

「關於轉桌降神,」艾密莉接著說,「我是在某個偶然的場合聽說的。我很感興趣——我的意思是它太可怕了。」

她心裡想:「這一下少女該毛骨悚然了。好一個巧發奇中呀!」

「啊,那真可怕,」懷阿里特說,「那天晚上——我將永世難忘。我們認為是有人在惡作劇。這是令人討厭的惡作劇。」

「真的?」

「我們一開燈,只見人人都驚魂未定——除了杜克先生和布爾納比少校——他們屬於堅強的人,從不承認受這類事情所驚嚇。但畢竟我們還是看到布爾納比少校惴惴不安,我覺得他比任何人都更信以為真;那可憐的萊克羅夫特先生都快發心臟病了,但他總算是有所習慣,因為他研究過神靈學;至於那個羅尼,就是你認識的那個羅尼·加菲爾德——他好象真見了鬼—般;而母親則前所未有的震驚。」

「那是難以想像的。」艾密莉說,「如果我當時在場,親眼見一見就好了。」

「實在可怕,我們都極力想當作個玩笑罷了。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呀!後來,布爾納比少校突然決定去埃克參頓,我們都沒法勸阻他,說他會陷進雪裡的,但他鐵心要去。他走後,我們都坐立不安。直到昨晚——不,昨天早晨——我們才得到消息。」

「你認為那就是策列維里安的靈魂嗎?或者認為是一種超凡的洞察力,還是心靈感應?」她以威嚇的口吻提問。

「哦!不知道。但我永遠也不敢嘲弄它了。」

女僕拿一張放在托盤上拆好的紙走進來,交給懷阿里特。

女僕退出後,懷阿里特展開那張紙,看了一眼就交給艾密莉。

「給你。」她說,「你來得正好,這謀殺案已把女僕們嚇壞了,她們認為住在這,遠離大路很危險。母親昨晚對她們發氣,中飯後她們都走了。我們打算找兩個男僕來頂替,一個管家務,一個管伙食,司機什麼的,這樣會更為合適。」

「這些僕人都是笨伯,對嗎?」艾密莉說。

「難道策列維里安上尉是在這被殺嗎?笨!」

「什麼原因使你想到來這裡住呢?」艾密莉極力裝作孩子氣地問。

「呵,我們認為這相當有趣。」懷阿里特說。

「你不覺得這裡很沉悶嗎?」

「呵,不!我愛鄉村。」

但她的眼睛卻避開又密莉的視線,一會兒她就變得疑懼起來。

她如坐針氈。艾密莉很勉強地站起來。

「我得走了。太謝謝你了,懷阿里特小組,祝你母親身體健康!」

「呵,她其實很健康。只不過為了僕人的事憂慮而已。」

「當然。」

正巧,無人注意,艾密莉就趁機把手套遺棄在一張小桌子上。懷阿里特陪她走到前門,互相說了些愉快的話就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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