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聚

結果出乎人意料的是,魯建中這樣優秀的刑警,在房間里居然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沒有任何可疑人士,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腳印,門沒有撬開的痕迹,陽台也沒有攀爬的痕迹。除了那幾根斷掉的電話線和書房裡滿地狼藉的情況,那個人好像完全沒有出現過。或者說,在她們驚慌失措的時候,那個人溜走了。這樣高明的作案手法不得不使人想起許惠淑的案子,也是事後無跡可尋,看來,這個人有著很強的反偵查經驗,高明得讓人心驚。

他們站在亂七八糟的書房裡,人人表情嚴肅,卻不知道說什麼。魯建中建議:「我會去跟小區保安要錄像帶看看,明天再讓人來這裡取一下指紋。鎖一定要換。還有個很重要的問題,」說著他審視地看著鍾之璐,問,「這個人到底是沖著你來的,還是楊里?你以前得罪過什麼人?」

房間里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之璐身上,氣氛凝重,她想笑笑緩和氣氛,可卻怎麼都笑不起來,最後說:「我當記者時得罪的人,恐怕十個指頭都數不清。」

葉仲鍔不經意地瞥她一眼,說:「不是你。」

之璐一愣,「怎麼?」

沒有回答她話的意思,葉仲鍔看向魯建中,用一種兩人皆心神領會的語氣說:「魯警官,我們單獨談一談。」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樓上的客廳,葉仲鍔擺了個請坐的手勢,說:「謝謝你冒雨前來,魯警官。」

魯建中拉開椅子坐下,神態從容,「不客氣,分內之事。」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見過葉仲鍔一次,是無意中碰見的,他跟自己上司的上司,也就是市公安局局長一起談笑風生,那次葉仲鍔留給他印象並不深,很快就忘記了。直到大半年後的相遇。在樓下時他覺得他眼熟,但是依然沒想起來是誰;最後聽到鍾之璐的介紹方才想起自己曾經跟他有過一面之緣,頓時倏然一驚。原來,她的前夫居然是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物,多年的警察經驗使得他看人很准,往往只從一個人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對方的心思,可是面前的這個男人,完全無懈可擊。內斂,涵養十足,說話時透露著舉重若輕的從容。

「我知道她有麻煩,但沒想到這麼大的事情,不論那個人影是不是真的存在,這個麻煩都不會太小。但跟之璐做記者時的事情毫無關係,以前她惹的一些小麻煩,我都已經解決了,就算我有顧慮不周的地方,也可以斷定,沒有哪一個人,會在這樣的雷雨天氣潛入別人家裡而一物不取地離開,門沒有被撬的痕迹,窗戶沒有攀爬的痕迹,屋子裡沒有水漬,那說明這個人下雨之前進來的,而且有鑰匙。這裡的鑰匙有三把,我,之璐,楊里。」

「你懷疑楊里?」魯建中抬起眼睛。

「我不懷疑她本身,楊里是好孩子,但她母親的事情——」葉仲鍔停了停,斟酌用詞,「她也許知道一些內幕,被人脅迫也是可能的,就算她有所隱瞞,也不出自她本意。我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

魯建中沉吟:「我有數。」

「那就好,」葉仲鍔切入正題,「這次的事情,和許惠淑被殺一事有關。許大姐的被殺,也只可能跟李凡和萬博公司有關係。要查,只能從這方面下手,是個突破口。」

魯建中略帶詫異地看他一眼,腦子裡閃過「難怪年紀輕輕就如此有為」的念頭,「你說的應該是正確的。但李凡我們已經查過,他也很配合,只是,我們什麼都沒查出來,如果要徹查,恐怕還要工商部門出面。」

葉仲鍔搖頭,「我不是說經濟案,我是說的其他方面。你認為李凡等人殺人會自己親自出面?買兇殺人,就必然和兇手有間接的接觸。」

魯建中自然也明白,「我們考慮過了,監聽過電話,也派人跟蹤過,亦一無所獲。」

葉仲鍔正色地看他,「這段時間必定會收斂許多,但我相信監視下去,以靜制動,總會有收穫。」

魯建中目光炯炯,「葉先生,聽你的意思,彷彿知道什麼內幕?」

葉仲鍔沒有直接表態,只說了句:「需要我幫忙的時候,請儘管說。」魯建中明白,這已經是態度了。

談話眼看到了尾聲,魯建中遲疑片刻,神色不變,「你們不是離婚了?」

「婚是離了,但之璐,還是我老婆,」葉仲鍔站起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來,「很多事情,不會因為離婚而結束。」

十分鐘後他們從樓上下來,從二人的神色上什麼都看不出來。魯建中對之璐和楊里打了個招呼,說要先走。

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凌晨兩點,而雨基本上停了,他是開著警車來的,回去也近。之璐感謝再三,禮貌地送他出了門,她隔著門縫最後看到的,是他古怪的神色和嘴角的那絲苦笑,她有點詫異,但最後什麼都沒問。

片刻後楊里也去睡了,客廳里再次剩下她和葉仲鍔。他們站在客廳的磨砂水晶吊燈下,光影在二人身上流轉,她看了他一眼,剛剛對上他的視線,然後約好了似的停頓了兩秒鐘,就知道說什麼了。

葉仲鍔朝她走近了一步,說:「我明天讓人換鎖。還有,今天晚上,我睡哪裡?」

之璐拿手指在屋子裡一晃,說:「房子是你的,你要睡哪裡就睡哪裡,」說完又想起他從來只睡卧室,忙說,「嗯,你睡主卧室,我去樓上睡。」

「樓上的卧室幾個月沒打掃了,哪裡能睡人?」他揮手,輕描淡寫地說,「算了,一起擠一擠吧。」

二人在那張床上都「擠」了好幾年了,哪裡還有什麼好靦腆的,又不是當年的鐘之璐,沒結婚之前寧可睡沙發睡地板都不肯跟他睡到一張床上去。而且——她的確是怕了,她的失眠問題沒有緩解,還疲倦,疲倦得抬不起頭,如果他在身邊能有個好覺的話,也好。

其實只要他在這個屋子裡,她就很安心了。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她放心了,是那種可以把命交給他的那种放心,眼睛也迷糊起來,幾乎睡著的時候,感覺床身一動,眼皮下微弱的光芒隨之消失,應該是他關了燈。不過今天沒有燈也不要緊,他的呼吸,他的味道就在耳邊,比任何催眠的藥物更有效用。

她想要再次睡過去,可卻不能,她屏住呼吸數秒,輕聲說:「謝謝你,這麼大的雨趕過來。」

「不客氣。」葉仲鍔語氣格外平淡。

不知怎麼的,之璐想起電話里的那個軟綿綿的女人聲音,一句話不可抑制地從嗓子里冒出來:「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有人在你身邊?是戴柳?還是別人?」哪怕是兩人最親密的時候,她都不曾問過他任何有關別的女人的事情,可是離婚了,卻反而能說出來了,隨即覺得懊惱,「忘了這個,我隨便問問。」

葉仲鍔胸膛微微振動,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你在乎答案嗎?」

當然在乎,可無論如何都不想知道,有極大的可能性,這個答案讓她再次墜入深淵,於是說:「不,你不用告訴我。」

話音一落,她那床被子被人掀開,一雙手迅速地伸過來,摟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從她的頭髮後面伸過去,雙臂稍微一用力,她就落入了身邊人的懷抱中,以他的手臂為枕。床身很寬,再睡兩個人都未必會很擠。可是他還是要湊過來,像以前那樣抱著她,炙熱的唇停在她的脖頸處,並且沒有說話。

之璐怎麼會不知道他身體的這些小細節源源不斷地傳達出來的情緒和慾望,她提醒自己,他們離婚了,離婚了。沒有義務,道德上也說不通……可怎麼都掙扎不開,抑或是不想掙扎?她心裡想著不知從哪本書上看來的一句話,兩個相愛的身體,如何才能不糾纏在一起?

黑夜裡,薄薄的鴨絨被下,她閉著眼睛,在直覺的帶領下,臉蹭貼著他的耳邊。他的頭髮尚有濕意,因而顯得很軟,散發著清淡香味。熟悉的味道又回來,被這種香氣蠱惑,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反手摟住他的腰,小小的一個動作,讓一切驀然無可收拾。

接下來的一切如此的順理成章。兩人的睡衣內衣大部分都給葉仲鍔扔到了床下,之璐在他身下渾身發抖,感覺到他身體裡面有條河流衝破堤壩,四處蔓延,蔓延到她的身體里,恣肆奔跑。

最緊張的時候,她意識渙散,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被叫的那個人在微弱的光線下看著她的臉,五官精巧優美,額角、眉毛,甚至細長的眼睫毛上都掛細細密密的汗水。

認識這幾年來,不論在什麼事情上她都固執,除了這個時候才會軟弱下來,任他攻城略地,任他進入和佔據。他於是狠狠地,再一次深入她,同時吻下去,聲音近乎咬牙切齒:「鍾之璐,你怎麼就不讓我省心?」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清晨。窗帘厚實,白光從間隙勉力擠出幾線光,細長的光線勾勒出窗帘的輪廓,房間里依然是寂靜和暗淡的。之璐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班也不想上了,翻了個身想繼續睡,可是這一翻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睜開眼睛,看清身邊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一剎那覺得過去的時光又回來了。她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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