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千古是非成敗,一枕煙霞溪野(一)

夏輕凰急推他道:「好容易哄回來,你還不容讓些,真想把她往錦王身邊趕啊?她和錦王十幾年的感情,若你逼急了,還想留得住她?」

蕭尋驀地轉頭,眸光比此刻的夜幕還在幽沉幾分。

「你也認為,在夏歡顏的心裡,我永遠比不了許知言?即便我待她再好,即便我已是她的夫婿?」

夏輕凰一呆。

歡顏趴在床上,只覺腦殼一陣一陣地疼慍。

她近來情緒大起大落,方才又給蕭尋刻意氣了一回,身體有些不適,便更懶得動彈。

蕭尋已跟進來,靜默片刻,到底依上去,柔聲道:「我已經把那人放了。」

歡顏道:「你放不放那是你的事。你們都是些厲害人物,我還想活得長久些,再不敢管你們的事。」

蕭尋道:「真不管嗎?許知言的事也再不管嗎?」

歡顏霍地轉向身,向他叫道:「你不能也別管嗎?」

蕭尋問道:「我怎樣算別管?由著吳國局勢愛怎麼發展便怎麼發展,等不可收拾時讓我們大蜀處處被動?」

歡顏道:「真有那麼嚴重嗎?」

「你說呢?」

「我不懂什麼家國大事,我只懂得,如果知言繼位,可能會是吳國歷代君王里最賢明的一個,他不會對蜀國或對你怎樣!」

「知言……你懂許知言……」

蕭尋笑得苦澀,「你以為,許知言當了皇帝,他的事和國家大事有什麼分別嗎?當了皇帝,可以做到一些原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可更多的事還是做不了!否則,許知言復明後的太子之路,怎會走得這麼艱難!與國相關,再無私情,私意,私事!」

歡顏轉頭看向他,「再無私情,私意,私事……也就是說,便是我請求你別去和錦王作對,你從來只是敷衍我,從來沒有當真過?」

蕭尋不覺一怔,許久才道:「錦王妃真的只是怕你在那裡威脅到她的地位,才設法通知我把你接回來嗎?」

歡顏不解,「什麼?」

蕭尋神色卻更加冷郁,卻淡淡道:「沒什麼。」

他起身叫人進來侍奉歡顏洗浴安睡,自己卻走到一邊,默默倒酒來喝。

歡顏到底不敢真的叫小白猿過來在他酒罈里撒泡尿。她見他連喝了幾壺,心灰意懶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待要起身去攔,卻又覺得他生氣得莫名,也便不理他了。

但細細想來,目前許知言地位不穩,是福是禍全不可料,錦王妃就是對她不滿,也不會挑在這時候爭風吃醋。

於是……

她心裡驀然一抽。

錦王妃說,若她真拿出手段來,哄一哄,逼一逼,蕭尋很可能改變立場,至少不與錦王為難;

楚瑜也說,蕭尋的態度至關重要,他不肯改變主意,即便皇帝下旨立錦王為太子,錦王也將前程堪虞……

連他們都能看出蕭尋的重要性,並看出她對蕭尋有一定影響力,蕭尋心思如斯玲瓏,又怎會看不出?

蕭尋為她肯隨他回來而開心,可隨即便疑心她是為了許知言的前程才回來,為的是說服他扶立錦王!

可他難道看不出,她真是自願回來的嗎?

她主動親他,主動擁抱他,甚至容忍著他凌虐般的歡愛,還不夠嗎?

歡顏這樣想著,便也心灰意懶起來,憑著蕭尋喝多少的酒,也不想去理會了。

她卻不知,蕭尋從來便清楚她沒那麼喜歡自己,——便是有些動心,至少那份喜歡,絕對比不上她對許知言的那種真摯和深切。他極其聰明,不僅猜到了錦王妃要她回來的用意,更猜測她之所以對自己百般依順,只是因為迫不及待地想取悅於他,勸他改變主意……

歡好之後,她果然開始勸他別和錦王為敵……

想不猜忌,又怎能不猜忌?

她已是他的妻子,卻在昔日情人那裡住了兩夜。

她說他們是清白的,可他只見到雙目復明的許知言風姿絕世,更勝往昔十倍。

連當日失明的許知言她都抵擋不住,並無任何名份便輕易交付了自己的清白,何況如今這樣容色無雙的錦王……

蕭尋已經醺然。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喝了多少酒;從那日夏輕凰醒來,說出她是自願隨錦王夫婦離去,他便搬了好幾壇酒在自己房裡,只恨無法醉死在酒中,把時間停留在往昔攜手同游的好時光。

曾在許知言身邊千伶百俐的小白狐,自被他逼迫相從後,笑容少了,話也少了。即便只是朋友時,她都不會捨得他喝成這樣;而此時,她明知他傷心,居然視若無睹,安然地睡去……

因為他說了,不會讓私情私意影響大局,她寒心了,連哄都不想哄他了嗎?

他忽然間憤怒起來,將酒盅狠狠砸碎在地。

此時歡顏已睡,侍女並不在屋內侍奉,但留心著蕭尋未睡,且又飲酒,遂在門外候命,聞聲已是一驚,問道:「太子,需要奴婢進去收拾嗎?」

蕭尋道:「滾!」

侍女頓時不作聲了。

歡顏驚醒,惱怒地瞪他一眼,側轉身面里而卧,竟又睡去了。

蕭尋大怒,奔去將她含憤拖過,卻呈餓虎撲狼之勢壓了過去,徑自扯她衣裙。

歡顏睡得昏沉,正覺氣虛力促,驚叫一聲,慌忙要逃開這醉鬼魔掌,給拉得離了原位的身子匆忙往外掙出。不防蕭尋醉後手滑,恰將她鬆了開來,她掙脫的力道大了,立時重心不穩,額頭狠狠地撞在堅硬的檀木床欄上,好生疼痛。

這時,蕭尋重又伸手過來,將她大力一拉。她頭暈眼花地跌回去,不由哭叫道:「蕭尋你欺負我!我放毒蟲子咬你……」

蕭尋冷笑道:「你敢!」

歡顏傍晚剛給他折騰一場,如今見他這醉意醺醺勢在必得的模樣便覺害怕,雖不至於真的放毒蟲咬他,卻也伸出手來,用尖尖的指甲很不客氣地在他那張俊美不凡的面龐上狠狠撓了兩下。

兩道血痕登時浮現,火辣辣地疼。

蕭尋更怒,抽出衣帶便將她的雙手緊緊捆了,卻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借著酒性只顧在他痴戀著的那副身體上撒氣。

侍女在門外聽得太子、太子妃吵鬧一陣,便只聽到歡顏一個人在哭叫,漸轉作一聲接一聲夾著泣音的慘叫,隨即慘叫聲像給什麼堵住了,只剩了含糊不清的低低啜泣,卻比方才的慘叫更覺苦楚難耐……她從兒侍奉蕭尋,也深知他少年時荒唐慣了的,論起對付女人的手段,可謂千奇百怪,層出不窮。這般兇狠地對待太子妃,雖過分了些,但料得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待屋中一切平靜,再無聲息,便自顧回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

整個蕭府無人不知道太子、太子妃夜間打架,並且太子妃吃了大虧。

凌晨蕭尋酒意漸去,張臂擁向身畔愛侶,只覺觸手處儘是滾燙的光裸肌膚,頓時把殘餘的酒意也嚇得乾乾淨淨。忙起身看時,才見歡顏赤著身子被他捆了大半夜,早已燒得渾身赤燙,氣息微弱。

慌忙將她解開,奔出去叫人喊大夫時,天都亮了。

人人看到了他臉上的指甲撓痕,還沒來得及同情,便發現了歡顏慘狀。

她額上青腫一片,破皮處滲出淡色的液體,平素瑩潔如玉的臉龐因高燒而通紅,唇邊卻毫無血色。

比額際的傷更加赤|裸裸地宣示蕭尋暴力的,是她雙腕的青紫。

勒得那樣緊,血行不暢那樣久,連手背都腫得老高。

夏輕凰過來只瞧了一眼,便氣得叫道:「你這是不想要她了,千方百計想趕她走嗎?」

蕭尋默不作聲。

喝醉的男人不是人,妒火中燒的男人更不是人……

大夫給歡顏診治,果然說是外感內滯,病情不輕,竟算是個小傷寒,恐怕得慢慢調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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