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斷梗無憑,歲華搖落又驚心(二)

歡顏顫著唇,親了親蕭尋,低聲道:「我知道你對我更好。也許你也會為了保全我把我交給別人保護,可至少,你絕不會在那樣的狀況下把我推開,由著我一個人流落天涯,是不是?」

蕭尋道:「是!」

歡顏吸吸鼻子,將臉龐靠在他的胸前,哽咽道:「阿尋,給我一點時間,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完全斷掉念想。我想,我真的是喜歡你的。那天我只是沒準備好,沒準備好從之前那個我和他的世界裡走出來。其實……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只是不肯去想,我只是在騙我自己。他便是偶爾會想我,也再不可能娶我。他……他早已捨棄了我!」

她在哭,淚水極燙。

蕭尋仿若不能呼吸崴。

他低了眸,凝視著他心愛的女子,腕間忽一用力,已將她放倒床榻上,親去她的淚,親住他的唇,近乎粗暴地撕扯著她的衣帶。

歡顏有些慌亂,但很快柔軟了身體,由著他的手掌滑入她衣衫內,肆意地遊走撫摩。

衝撞到她體內時,他的力量彷彿剋制不住般,大得出奇孤。

她承受不住地嗚咽,鼻尖滲著汗珠,卻依然如溫順的貓咪,由著主人翻滾撥弄,在自己愉悅的同時帶給她強烈的快意。

船外,萍花漸老,江楓漸紅,水流一聲接一聲地啪於船舷,已是凄涼秋景;而艙內,顛鳳倒凰,濃情蜜愛,女子婉轉嬌啼之際,已是鬟低釵落,瓊漿濡漓,正值春意無邊。

許久,歡顏被蕭尋放開,已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一闔眼便昏睡過去。

本就因暈船昏昏沉沉,再給這樣一番折騰,吃得消才怪。

蕭尋有些懊惱,不該這般不知惜恤。

小白狐快意的同時,大約也會諸多不適。若非真心待他,只怕不會容得他這樣放肆吧?

將她擁在懷中許久,他才把他的小白狐放下,起身披了衣,躡了手腳走出船艙。

片刻後,他已和小蟹出現在另一艘大船的船頭。

小蟹低聲稟道:「從開春以來,吳國皇帝就沒怎麼起過床,大約時候不多了。但太子之位,始終未能確定。本來只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相競。這些年來,雙方多少次互相攻訐,皇帝多費了多少心,到底怒了,偶爾說了一句,不如把帝位傳給老八,還要好些。而八皇子年紀漸長,的確比五皇子能幹,也未必比三皇子差,於是章皇后等開始轉而勸皇帝立八皇子。朝臣對此雖多有非議,但皇帝偏愛老八,的確動了這心思。誰知正要下旨的關頭,二皇子雙目復明,這事立刻押後了……」

蕭尋點頭道:「這事我聽說了。景和帝偏愛豫王,但好似更偏愛錦王,立刻想著要立錦王為太子。」

小蟹道:「錦王今非昔比,錦王妃又是個厲害人物,加上慕容啟發現女婿復明後也開始聯絡朝中故交,要全力助他登上帝位。章皇后為了親生兒子繼位,不惜把被貶的楚瑜又保回京師,楚瑜居中調和,竟讓原來相助三皇子、五皇子的人都改了口,大讚豫王年少睿智,聯合支持八皇子當太子……現在兩派斗得很兇,景和帝的病情卻更重了,應該已經熬不了多久。」

「吳國那些和咱們有聯繫的大臣呢?」

「大多中立吧?暗中受了咱們蜀國好處的,大多是些持重老臣,目前形勢不明,自然和咱們一樣,先袖手旁觀著,明哲保身要緊。不論誰登基,咱們落不了太多好處,也不至於動搖根本,何況夾纏到那渾水裡?」

「暗中知會他們,就說蜀國支持八皇子登基,不日蜀太子會親去皇宮向皇帝問安,表明蜀國態度。」

小蟹不覺大驚,「太子說什麼?」

「我說讓他們設法干預立儲之事,務必……保八皇子繼位!」蕭尋淡淡道,「八皇子那邊的籌碼上,再加一個蜀國,夠不夠分量了?」

「可是……」

「蜀國不需要吳國有太聰明的君主,否則,蜀國只能繼續稱臣他國!」

小蟹一凜,立刻答道:「是!」

「別耽擱了,立刻派人從陸路連夜把我的令諭傳過去!」

小蟹欽佩地再看一眼蕭尋清冷的眼神,行了一禮,匆匆奔去安排。

蕭尋獨立於船頭,只覺冷風瑟瑟,越水而來,吹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數十年前,蜀國敗於吳國;數十年後,他不能再敗於吳主。

不論是國,還是她。

捨棄。

死心眼的小白狐終於接受他,喜歡他,由他「欺負」她,只因認定許知言已將她捨棄。

可他再明白不過,許知言其實和他一樣,或許曾為她的未來而舍,卻從不曾棄。

歡顏從來不知道,許知言最初並不知她有孕在身,是慕容雪一劑湯藥,誤了他挽留她的時機……

歡顏更不知道,許知言見她失蹤,曾怎樣悲慘地在風雨里對天疾呼,願以今生來世全部福祉,換他們母子平安……

而他更刻意隱瞞,絕口不提雙目失明的許知言為她第一次出了京城,千里迢迢遠赴南疆,整夜整夜地徘徊在她住過的屋子,感覺她生活過的氣息……

連葉瑤都至死不肯告訴她,許知言為保護他們那個孩子不至被過於強大的嫡母所害,不惜阻止了自己另一個孩子的出世,並毀了妻子當母親的權力……

這份感情,深刻而固執。

簡直可怕。

一旦他掌握了扭轉乾坤的力量,一旦他發現歡顏心裡還有著他,即便她已是蕭尋名媒正娶的妻子,他都將有能耐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如今小白狐在他的視線以內,他可以讓她永遠不知道一些事;可如果許知言想辦法讓她知道某些事呢?

蕭尋忽然發現,他已再不可能做到原來的洒脫。

也許,關係到小白狐的事,他從沒洒脫過。

從前一次的負氣不理,到這一次的縱性而為。

可他不得不為。來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而復失。

歡顏在船艙里休息了兩日,又服著葯,到第三天暈船癥狀便消失得差不多,看蕭尋坐卧不離,每日陪著窩在艙內,心中不安,便和他走到甲板上看風景。

有侍女湊趣兒,卻拿了上好的茶和水過來,就在船頭拿個小茶爐烹起茶來。

蕭尋哀嘆道:「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喝到某人親手烹的茶啊!」

歡顏一笑,轉頭接過侍女的扇子,慢慢扇起了小爐子,卻果真為他烹起茶來。

蕭尋忙走過去蹲她身後為她揉肩捶背,大獻殷勤。歡顏回眸而笑,瑩亮亮的剪水雙瞳似乎將一路江水都映襯得溫柔起來。

蕭尋正覺樂趣無窮時,猛地脖頸上一沉,卻是小白猿跳到了他脖子上,半個身子爬在他腦袋上,學著他模樣給歡顏捶背。

「你……你個小混蛋,真敢爬我頭上來!」

蕭尋大叫著站起身,要把小白猿抓開。

小白猿晃著身子,緊緊揪著他後領不肯放鬆,圓眼珠骨碌碌轉著,倒似幾分委屈。

明明它才是歡顏最疼愛的呀,為啥歡顏近來不讓它進房睡了,反而和這傢伙睡一被窩了?

它只想好好跟這傢伙學學討好主人的活計嘛……

歡顏看蕭尋晃來晃去甩不開小白猿,拿扇子指著他,笑得跌坐船板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幾日歡顏天天和他一處,床第之間也是予取予求,十分溫順,卻未見她有幾分開懷笑意。如今難得見她歡喜大笑,蕭尋故意地抓了幾回沒抓著,逗得周圍侍衛都撐不住笑起來,才把小白猿丟了開去,順便塞了一把松子在它手中以作賠償,省得它再到歡顏那邊去裝無辜。

於是除了處置翻閱臨時一些緊急函件,兩人只在船頭喝茶賞景,或遠水生光,層山聳翠,或漁村向晚,炊煙四起,或紅塵紫陌,斜陽暮草,或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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