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五)

忽想起宮中規矩森嚴,尋常宮女冒犯了皇子,指不定會給怎樣懲罰,——雖然這個嫡仙般的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殘忍之人,可他的隨侍委實有些凶神惡煞……

她趕忙又道:「我不是宮女,是霍太妃傳我入宮來作伴的。」

霍安安?

許知言不覺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一家人。成說,替這姑娘把紙鳶拿下來吧!」

成說應了,當即縱身躍上杏樹,但覺花瓣紛紛,細細的花粉直灑入眼睛。少女忙去揉眼睛時,成說已走至她跟前遞上紙鳶,恭謹道:「姑娘的紙鳶。」

少女歡喜接過,向許知言行禮道:「謝謝二殿下!」

許知言微笑道:「不用謝。下回有這樣的事,打發小太監去辦就行,姑娘千金貴體,還需多保重才好。」

少女連聲稱是,又道:「二殿下可有不適?要不要我去請太妃傳太醫?」

許知言道:「不用了,本王不妨事。姑娘請便,本王也該回府了,這便告辭!」

他轉身,扶了成說緩緩離去。

少女獃獃地看著他的背影消逝在杏林外,悵然地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地上。

幾番折騰,可憐的老杏被摧殘得夠嗆,滿地都是落花狼藉傑。

少女彎起腰,撿起自己的絲帕,又拈過一段花瓣有些零落的杏枝。

正是原來許知言在手中把玩的杏枝。

她抬手將杏枝送到鼻尖。

沒有聞到杏花的清香,似有原來那人的氣息。

落於他腕間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他的體溫,並聞到了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微香。

暖暖的,靜靜的,有一種莫名的讓人沉醉的力量,直要拉她墜入其中……

「阿雪!」

身後有人高喚。

少女一回頭,忙斂了心神笑起來,「安安,我拿到紙鳶了!」

另一個比她略大些的紅衣少女領著幾名侍女太監走過來,從她手中抓過紙鳶,打量了下說道:「你看,到底給樹枝扎壞了!我就說叫人重做一個,偏你要找人去取。怪不得慕容伯伯說你死心眼,做什麼事都不到黃河心不死。」

先前那少女抿嘴笑道:「可我還沒被爹爹趕宮裡來學規矩呢!」

霍安安聞言,丟了紙鳶要去撕那少女的嘴:「慕容雪,我看你敢取笑我!」

慕容雪一邊躲閃,一邊笑得喘不過氣:「安安,安安姐……好姐姐,我錯了還不行么?」

侍女們看兩位小姐扭作一團,相顧掩嘴而笑。

霍安安放開慕容雪,叉著手向她們叫道:「笑什麼笑?再笑把你們都扔荷花池裡涼快去!」

那侍女卻是跟著慕容雪的,見霍安安要過來揪她們,連連向自家小姐使眼色。

慕容雪忙緊張地往前面看一眼,壓低聲音道:「太妃來了!」

霍安安一驚,趕忙放了那侍女時,慕容雪已拎著裙裾飛快奔往錦雲宮,口中說道:「太妃午睡該醒了,我得去侍奉。安安你不去嗎?」

霍安安跟在她後面,咬牙切齒道:「處處和我作對。早知道不求太妃喊你到宮裡來陪著……唉,困在這錦雲宮,真快把我憋出病來了!」

慕容雪將手中的杏花用絲帕包了,悄悄掖在袖中,卻回頭笑道:「放心,聽說英王殿下甚是英武,府里僕役眾多,日後有的是你折騰人的機會!」

霍安安的臉龐紅到了脖子根,恨恨道:「還敢取笑我!今天我非撕了你這丫頭的嘴不可!」

一路笑聲不絕,直飄到錦雲宮外,卷在風中,撩起了杏花無數,如碎蝶漫舞。

許知言回到萬卷樓,已是神色如常。

歡顏只打量他一眼,便納悶道:「你手怎麼了?」

許知言嘆道:「眼睛看不到委實可憐,一不留神撞在柱子上了。你瞧瞧,肩膀是不是腫了?」

歡顏一驚,忙過去為他解衣查看,果見有一處青腫,忙取來傷葯為他塗擦,抱怨道:「我就說該陪著你入宮。他們該多粗枝大葉才連你都看顧不了!你又該多心不在焉才會往柱子上撞!」

許知言由她嘀咕個沒完,待她折騰完了,才披了衣裳,柔聲道:「我只盼你守著我,這樣嘮叨到八十歲。」

歡顏笑道:「我自然守著你。不守著你,我還去哪裡?」

她環視著四面密排的古書,嘆道:「我從小在這裡長大,有這裡和你相識,也許……註定了會在這裡一輩子吧?」

許知言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酸澀,伸臂將她擁住,低低道:「嗯,一輩子。」

歡顏貪婪地嗅著他懷裡熟悉的清新氣息,喃喃道:「皇上……不同意你納我為妃罷?」

許知言問:「你怕不怕?」

歡顏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許知言便笑了起來。

「來日方長。」

他將手指撫向眼睛,緩緩道,「只要我雙眼復明,一切,都有機會。」

不論是他的父皇,還是大臣,甚至母族親友,都必須等他雙眼復明,等他有了走到那個至高位置的可能,至少,有了帶給他們功名富貴的可能,才會有信心支持他。

而他,也才有信心給懷裡的女子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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