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妃,鴛鴦無夢(三)

「問到了聶聽嵐的事?」

「對。聶聽嵐……」

齊小觀已聽說了當日回馬嶺變故的因由,只覺右臂斷處又隱隱作痛秈。

「這賤人可真比我們所能想像得賤上千倍百倍!她把韓天遙都給賣了,在施家依然是朵純潔無瑕白蓮花般的存在。」

「嗯?」

「聶聽嵐說,她只是念著舊情才去找韓天遙,不希望他出事而已,不料反被韓天遙利用。據她所說,她已與施浩初會合併和好,並有她在聞博軍營時和施浩初暗中來往的親筆信為證。可韓天遙深恨施家,令聞博以她為誘餌,把施浩初引去回馬嶺給害了。她怕被聞博或韓天遙滅口才故作不知。」

齊小觀嘖了一聲,「她還道,為了替心愛的夫婿報仇,她屈身去了韓府,謹守本分只與韓夫人吃齋念佛,從未和韓天遙有過私情,並伺機向韓天遙下了毒,且嫁禍給了小瓏兒……小瓏兒在混亂中受重傷,又被我們帶走,韓天遙對她起了疑心,她才故作憤然離開韓府,以求自保……」

「好個清潔貞烈的施家少夫人……」

十一感慨,「被這樣的女人愛上,你說韓天遙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愛上這樣的女子,你說施浩初這是前世造了什麼天大的孽!」

齊小觀苦笑道:「我聽得都快吐了!再想不出,這女子看著如此文雅清秀,竟能如此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於是,施老兒相信了?他兒子這筆血海深仇,記到韓天遙頭上了?」

「姬煙試著探過口風,施相未必全信。但施相將施浩初屍體運回後,不顧屍身腐爛,讓杵作驗過施浩初的傷。他後背有利匕所刺的傷口,但並不足以致命。真正要他命的,是刀傷。運刀者力道極大,一刀劈斷後背骨骼後又將他內腑破開,還有一刀則砍下了他的臂腕。」

齊小觀看向十一,「據說當日施相開始懷疑是你殺的施浩初,所以一心致你於死地。後來發現兵器不對,而且你中毒垂危,也不可能有那麼大力道,才相信應該不是你殺的。連你都做不到,當然聶聽嵐也做不到了。恰聞博用的是刀,和聶聽嵐說的都對得上;後來韓家之事,包括韓天遙中毒,也全對得上;再加上聶聽嵐願意幫他對付韓天遙,施相便暫時容下了她。」

「也就是說,施銘遠還是有疑心?」

「對!施家公子迷戀她,迷得暈頭轉向,施相卻還沒那麼老糊塗。即便不是聶聽嵐出手,總是她的私逃才害了他獨子,他哪有這麼容易寬恕她?聽聞近來她在施家的日子也沒那麼好受,連小妾都敢踩她兩腳。」齊小觀沉吟,「要不要讓姬煙旁敲側擊,設法提醒一下施相,從頭到尾都是施家少夫人使的惡毒手段?」

「不可以!」

十一晃著銀盅,眸中有細細的銳芒閃動。

「姬煙是我好容易埋下的棋子,既然能得到施老兒的寵愛,更得好好珍惜著,不能讓施老兒起疑……隔些日子找著機會,不妨安排幾名鳳衛去追殺姬煙。她對我下蠱,便是我的仇人,我若完全不採取行動,只怕那老狐狸又會多心。」

那日若非姬煙暗中通知,告訴他們施銘遠打算借著聶聽嵐盜來的書信大作文章,十一根本來不及和宋昀提前商議應對之策。只是宋昀趁機安排尹如薇當眾宣讀遺詔之事,卻是十一再不曾預料到的事。

齊小觀也會意,「放心,這戲好演……姬姑娘和聶大小姐一樣會演戲!」

十一淡淡而笑,「一切才剛開始。我敗過,退過,但不會一直敗,一直退!」

齊小觀明知鳳衛和相府讎隙已深,若不能絕地反擊,終將淪為他人案上魚肉。他低頭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袖管,方道:「便是師姐入宮,瓊華園尚有我和雁山他們,一切都不用憂心。只是那個南安侯怎麼辦?」

十一捏緊銀盅,頓了片刻,抬眸時已慍怒,「我都說不要他了,還要怎麼辦?你若放不下,你娶了他可好?」

「……」

齊小觀噎了半日,方道,「不用了!我有小瓏兒了,謝謝師姐好意!」

雲太后很快傳來旨意,已將清宸宮收拾妥當,十一可擇日入宮。

十一併未耽擱,叫人收拾收拾,第二日便搬入清宸宮。

瓊華園還在重建,三五日內沒法建成,來來往往的匠人不少,住得不方便不說,還免不了人多嘴雜。

韓天遙未必肯就此罷手,多半還會相尋十一以圖挽回,十一卻不想再作糾纏。

早早入宮居住,憑韓天遙怎樣不甘不願,自此也不容易見到她了。

十一入宮為妃,最高興的應該是狸花貓。

從山野間的貓,到皇宮裡的貓,它的平步青雲,僅遜於自小被遺棄的三花貓。

而且它終於擺脫了鳩佔鵲巢的大白貓的威脅,從此可以獨步皇宮,併名正言順地把三花貓納入它的貓後宮。

十一入宮帶著劇兒和小糖,卻明白地告訴劇兒,不許帶白貓入宮。

或還給韓府,或留在瓊華園讓小瓏兒他們養著,總之不會帶入宮。

這不是她的貓,韓府也不是喂不起貓,不需要她發善心做善事。

韓天遙喂他的貓能喂成別人家的,只證明他養貓養得太不盡心,或根本與這隻貓無緣。

宋昀雖如願將十一冊為妃嬪,但心下似乎並不十分痛快,反而在後宮待得少了,只將此事交謝皇后辦理,並不太過問,看起來竟有些淡淡的。

更多的時候,他要麼在福寧殿翻閱奏章,要麼召大臣入宮為自己講學。

有依附施銘遠的,也有自有主見的,也有推行理學的,宋昀無不溫和以待,虛心求教,親近又不失帝王風範。便是有大臣趁機借古諭今推行自己意見,宋昀也極少會駁回。有的「直言」聽著刺耳,他也會先同意對方部分觀點,再委婉傳達他自己的看法,竟自有見地,頗是不凡。

如此月餘下來,新帝賢明寬仁的聲名早已傳開,便是先前對他繼位頗有疑慮的大臣都開始讚不絕口。即便不為別的,能被新帝召去「講學」,多少都會覺得自己在新帝心目中與眾不同,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倍感榮耀之餘,自然心生擁護。

只是不知怎的,本已議得差不多的犒師銀,連具體數目都和靺鞨人談好,卻暫時擱淺了。

施銘遠疑惑,面見雲太后相問時,雲太后卻正病著,只答道:「既已議定,何必急著給?倒顯得咱們多害怕他們似的。聽聞東胡人又在魏國邊境蠢蠢欲動,拖一拖他們,於咱們有益無害。」

施銘遠道:「若再不繳付,恐怕他們狗急跳牆,再啟戰端。」

雲太后道:「怕什麼?像忠勇軍這些兵馬,幾乎長年駐兵於北境,自己囤種糧食,朝廷每年糧餉也有定製;魏國卻已預備撤兵,此時國內窘困,兵餉不足,還得憂心腹背受敵,哀家倒要瞧瞧他們敢不敢因為拖上兩個月便開戰!便是戰,咱們也未必就輸!」

施銘遠一怔,便覺出這話著實不太像出自雲太后之口。

她素來謹小慎微,尤其是這類軍國大事,往往會因施銘遠等的勸諫而憂心忡忡,寧可花錢消災,苟安一時,也不想大楚捲入戰爭泥潭。

沉吟之際,他一抬頭,正見那邊帷幕後有女子修長的身影映著,不覺臉色一沉,俯身告退。

十一搬於清宸宮居住,距雲太后的仁明殿很近,每日來往數次,有太多的機會向雲太后進言。雲太后未必全聽,但到底還幾分傲氣,被十一激將幾次,決定拖些日子試探下魏人的底線也不意外。

算來十一自幼在宮中長大,早有自己心腹,清宸殿用的全是她信得過的宮人,相府雖手眼通天,想了解清宸殿這位新晉貴妃的動靜卻不容易。

最讓施銘遠頭疼的是,他那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甥女好像把善解人意都留給了她的新婚夫婿。

十一冊妃之事,謝璃華竟真的是兢兢業業地安排打算著,且和十一雖說不上十分親近,卻也相敬如賓,甚是和睦。

她從未乾涉十一往宮裡安排人手,甚至或明或暗地加以協助,十一投桃報李,曉得她貴為皇后不會缺少金銀珠玉,往往送她些奇人異士所用的防身之物,並推薦了幾名高手,讓她安插在清寧殿或福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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