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曾是一臉憨憨的可愛笑容

十六兒也在哭,淚水止不住地漬上了新鮮的燎傷創口,也不曉得疼痛,抽抽噎噎道:「我當時又是驚嚇,又是疼痛,眼見四小姐的身形倒下去,我也暈了過去。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府里上下都在傳言,說是少夫人妒火衝天,趁著送端午節賞賜時燒死了大公子寵愛的葉兒姑娘。四小姐當時來得晚,又病著,一頂小轎把她一直抬到閣樓前,不久小轎又離去,就是有人注意到,也只以為是四小姐來過又回去了。當時屋中只找到了一具屍體,根本沒人想到會是她。我一聽,當時便急壞了。所有人都將四小姐當成姑娘,那麼姑娘出去後沒回來,可能也出事了。我急得趕快去見大公子,告訴他你離開的事。大公子以為是姑娘出了事,傷心得都快糊塗了,還是二公子下的令,將少夫人送了官……」

二公子下令,將少夫人送了官?

我打斷了十六兒的話,悶聲問:「你有沒有見到那封號稱是我寫給輕蕊的書信?」

「沒有……是四小姐自己說的。難道……不是姑娘寫的?應該……不會弄錯吧?四小姐在這裡住了那麼久,該是認識姑娘字跡的……」

我的毛筆字學得不久,稚拙粗陋,但字句還算暢順,也算是一種風格。

楊輕蕊一見信毫不猶豫便過來,所見到的書信一定很像是我的親筆。

「縈煙……為什麼這麼晚過來送端午賞賜?」

「聽說是宮裡賞下的,二公子因不勝酒力,提前回了府,將那些東西交給了少夫人。那時已經不早了,如果不是心懷不軌,你說少夫人為什麼巴巴地把東西送過來?難道她堂堂的正室夫人,反過低聲下氣討好姑娘你不成?」

又是二公子,唐逸成。

晨間,也是他說,去大牢中探望縈煙,讓人好好看顧她……

天好熱,我捏了絲帕在手中,怎麼也擦不幹額上的汗珠。

猛地站起身,我連聲呼喝:「來人,來人,備車,備馬車……」

其實唐逸寧並不預備讓我出去,也未必有人敢幫我備車。

但片刻之後,我已坐在唐逸寧的馬車上了。

衝出十六兒房間時,我撞到了唐逸寧身上,我只說了一句話:「輕蕊的死另有蹊蹺,我要見縈煙!」

他居然什麼都沒問,立刻令人備了車,親自扶了我上去,然後讓我倚在他肩上休息。

馬車行到相對平穩的御街大道上,唐逸寧手臂動了一動,將一紙信箋放到我手上:「這是那晚邀約楊輕蕊前去唐府的書信。輕蕊走得匆促,將信函遺在自己房中了。崔大人見了這封信,認定輕蕊之死絕對不會是有人誤殺,而是……有計畫的謀殺。」

我看著那與我極相似的字跡,笑得很難看:「這不是我的字跡,但模仿得已經很像了。」

「縈煙似乎最近才往你那裡走得勤了些,不過……大約對你的字跡還沒那麼了解。」

「對,我想著,能把我的字寫得那麼像的,除了輕蕊,就是你,還有……」

那個名字,我已不敢說出,或者,只是不敢相信,也想不出這一連串風波的動機和由來。

我一定猜錯了,一定還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別的人、別的事,不聲不響地操控著我們的命運。

唐逸寧臉色蒼白,眸底晦暗如陰霾滿天。

「葉兒,大約你一直沒有發現吧?阿成每次見到你,都會臉紅,並且特別拘謹。」

他忽然說道。

我怔了怔。

我早就發現了,但他對著輕蕊時同樣會臉紅拘謹,早讓我認定,他天生便是個怕羞畏怯的男子。

唐逸寧眼底說不出是懊惱還是慚愧,低低一嘆:「你十三歲的時候,我已十七,阿成十四。你們年齡相近,可你對我卻比對他好,常像尾巴一般跟在我後面,阿成和我們待在一起時,常常紅了臉半天不說話,卻常常偷偷看你陪我說話。我想……我還算能猜到他的心思,可他當時畢竟太小了,我便自私了一回,和母親求了,想要你到我身邊來。母親很公道,讓你自己選。」

經了幾番風雨,關於那時的記憶,我已基本恢複,卻很是含混。

我記得,那時應該是唐夫人拉著我的手,指著她自己的兩個兒子,柔聲問我願意待在那個公子身邊。

當時,唐逸成臉紅得像塊染紅的布,唐逸寧卻落落地向我溫柔而笑。

並不知道是不是愛情,卻只在見到他的笑容時,我的心裡忽然明亮,然後將手指向了唐逸寧。

可即便唐逸成喜歡我,他也沒道理去害死自己的未婚妻,陷害自己的嫂子。

如果艾德受他指使,他甚至兩次在劫持傷害我!

閉上眼,我只記得當年藏在水缸中,被冷水淋了個透心涼時,那個漂亮的小男孩,對著我一臉鼓勵的可愛笑容,肥嘟嘟的小手握緊我,奶聲奶氣地說道:「葉兒,葉兒,我在這裡,別怕!」

那時,我的心居然是暖和的。

只為他那一臉憨憨的可愛笑容。

唐縉官位不低,縈煙又是唐家送進來的,因此唐逸寧和我進入大牢時並未遇到波折。

但牢頭和我們說的第一句話,便讓我們大吃一驚。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