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他真的來陪我了?

摸摸壺中的茶水還溫著,我倒了一杯遞過去,笑道:「大公子,喝茶!」

唐逸寧放開書,微笑著接過茶,輕啜一口,黑眸又深邃起來,如一汪看不透的深潭。

「葉兒,以前你從不會和我這麼客氣。無人的時候,你都只叫我阿寧。」

「是么?」我嘆氣,「可我記不得了。」

「你不記得了。所以你要麼連名帶姓地喚我,要麼稱我為大公子,卻還記得……叫二弟為阿成。」

唐逸寧慢慢將眼眸又投向窗外,幾枚落花,正在落日餘暉中輕盈逸走,迸著最後的一點春日風華。

雖然唐逸成來得不如唐逸寧頻繁,可那次承他相救,我的確和他親近許多,就隨著楊輕蕊喚他阿成。至於阿寧……應該只有一個吧?

我只作沒聽到他的話,翻開另一隻青花瓷茶杯,緩緩為自己倒茶。

唐逸寧繼續道:「或者,你不是記不得了,只是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阿寧,就像我……已經沒法確定你是葉兒,還是皎兒了……」

「當」的一聲,茶杯落到蓮紋青磚的地面上,居然沒碎,滾了幾圈,拖曳出的水漬帶出長長的一片洇濕,然後在那洇濕上左右擺動。

青花搖晃時帶動的深深花影,像誰隔世而笑的俊秀容顏。

木然垂落的手忽然被握住,很溫暖,便很清晰地對比出了我自己指尖的冰冷。

我抬頭望住這個長發古裝的男人,眼前被淚光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對著那相識三年之久的輪廓,啞聲問:「皎兒?皎兒?你怎會知道我是皎兒?」

「因為我是阿寧。不論我是唐逸寧,還是顏翌寧,我都是阿寧。」

他說著,一俯頭,已親住我的唇。

薄涼的唇,溫柔的吻,有力的臂腕,不容拒絕的懷抱……

這分明,是屬於顏翌寧那般的強悍和溫暖……

顏翌寧,顏翌寧,顏翌寧,我以為這個時代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秘密,竟然如此輕易地被眼前的男子說出,還那麼溫柔地親吻我,說他是阿寧……

有一團火,轟然自心底最深處爆開,於霎那間不可抑制地蓬勃燃燒起來。

我早已辨不出,那團交織著激動和震驚的火焰,是因為他的話,還是他的吻,只覺隨著他的逐步深入,頭腦越發地昏沉,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扣住他的腰,呼吸也在忘懷的纏繞間越發地急促。

等身體驟然一輕時,我猛地悟出,對一個久經人事的已婚男子來說,這種出於身體本能需求的表達,實在是太誘惑了點……

其實,讓我思念了好幾個月的顏翌寧對我具有同樣的誘惑。我只想與他偎緊,從此再不分開。

可是,他當真是顏翌寧么?

脊背觸著了柔滑的錦被,手指輕輕捏住時,微微地涼。

無聲地止住了他挑我衣帶的手,我揚眉問:「你當真是顏翌寧么?」

唐逸寧側著臉,眼底有一絲迷惑,但答得很堅決:「我想是。我想……應該有些很奇怪的事發生在我們兩個身上了。我記得……我也曾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和你相遇,相處,然後我們一直在一起……模糊得像個夢,零零散散,只記得不斷有人叫我顏翌寧,叫我阿寧……」

「我原先認為那可能只是我的夢,可那夢境給我的感覺越來越真實,甚至我白天做某件事時,有時也會想起,我之前似乎做過與此相類的另一件事。那時我們都留著短髮,我的頭髮還是栗色的……這些像在夢幻中發生的事,斷斷續續地連成了一段段很真實的經歷,就和我自己幼年時經歷過的事一樣模糊卻真實。我後來請教了好幾位高僧,聽說,我這是記起了前世的事。」

他敘說著,又來碾磨我的唇,呢喃道:「我算是明白你的性情為何變化那麼大了,你是葉兒,你也是皎兒,只是不知為什麼,你似乎只記得前世的事,反把這世的事忘光了!葉兒,我們終究還是有緣有份的,所以我才會也想起前世的事來。」

是這樣么?

可這根本不是他前世的事,而是他後世的事!

他能想起顏翌寧曾經歷過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也發生在了顏翌寧身上:他的腦電波,至少是一部分的腦電波,和我一起來到了明朝,回到了他的前世軀體上!

顏翌寧……他讓我別怕,他會陪我,竟是真的么?竟是真的么?

也難為唐逸寧,這種被另一個自己、另一種思維不斷影響的滋味,其實很不好受,他居然還能這般安之若素,絲毫不動聲色,不知是不是該歸功於飽讀詩書佛經,有著遠比現代人更寧靜的心境?

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摟緊眼前男子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著他,只知一遍遍地喚著:「阿寧,阿寧……」

可事實證明,顏翌寧的前世也是個衣冠禽獸。

剝了那層斯文儒雅的湖色士子衣,唐逸寧所釋放的熱情實在讓人有點吃不消。

的確愉悅,可過猶不及的愉悅讓人著實有點痛苦;的確飄然欲仙,卻是被淘空後的虛飄;當他功德圓滿時,我疲倦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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