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誰是艾德?

心腸不知不覺便軟了,盯著唐逸寧漸如顏翌寧那般深邃的瞳仁,我笑一笑,淚水卻滾落下來。

或者,那種後世的深邃和內斂,只是前世受盡情劫後留下的印記?

唐逸寧也不在意是不是有他人在側,默默地抬起袖,用他湖色的綢衣,為我擦淚。

低垂下眼瞼時,我瞧見楊輕蕊把取出一半的絲帕又塞回了袖中,笑盈盈地坐到我跟前,說道:「嗯,你病還沒好,等你病好了,我們再看……再看有些人的表現,決定要不要一起回陝西吧!」

「你別只想著勾葉兒出唐府!」

唐逸寧終於忍耐不住地反擊,「連你早晚也會長住在唐府哪裡也去不了!橫豎你也不小啦,我明天就和父親說去,趁著你在京中,稟明了楊叔叔,儘快把你和阿成的事辦完才好!」

楊輕蕊到底還是個女兒家,頓時語塞,臉上的飛紅一如飄拂的粉色輕紗。

我悄悄打量縈煙,只見她正盯在唐逸寧緊握住我的雙手上,本來靈動瀲灧的雙眸有些木然,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憤怒或妒嫉。

我本不想猜忌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可那個艾德的出現,委實讓我疑竇叢生。

將十六兒端來的一碗苦澀難喝的參湯一氣喝了,我一點一點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才微笑著向縈煙發問:「姐姐,你在唐府這麼久,有沒有聽說一個叫艾德的人?」

「艾德?沒聽說。怎麼了?」

縈煙滿臉疑惑,一如唐逸寧和楊輕蕊的表情,並無一絲破綻。

我微瞑著眼,只用眼睛餘光留意著縈煙的神情,閑閑地說道:「哦,就是這人綁架了我,還和我說認得姐姐呢!」

縈煙臉色發白,挺直了脊樑,淡然說道:「葉兒妹妹,你最好想清楚了,這人到底有沒有這麼說。我並不記得認識這麼個人。」

楊輕蕊立刻橫眉冷對:「少夫人,你想讓葉兒想清楚什麼?是想警告她,說了實話未必對自己有利么?」

縈煙並不退縮,針鋒相對:「我不想為與我無乾的事承擔後果,所以有些擔心葉兒妹妹是不是病得久了,神智不太清楚。」

「葉兒才醒過來,大概沒那個精神去編排誰的不是吧?你以為人人都有那樣可怕的心機嗎?」

楊輕蕊同樣話有所指,斜斜飛起的濃眉配著清澈溜圓的眼珠,不加掩飾的愛憎分明。

「夠了!」唐逸寧打斷了她們硝煙漸起的爭吵,沉著臉望向我:「葉兒,你說。我一向知道……你從來不會撒謊。」

我臉一熱,不過我可不是原來的那個葉兒。

而唐逸寧就對原來的葉兒那麼有信心,認定她絕對不會撒謊么?

定一定神,我將被擄的經過,艾德的話語,以及唐逸成的相救,一一地細說了,只是在艾德提及與我有婚約時,順便又加上他提及認識少夫人的話。

末了,我自己再輕笑著加上一句:「我猜著這個什麼婚約一定是假的,這個惡人根本就是信口扯淡。想來說認識少夫人的話,也是瞎謅的。」

縈煙略鬆了口氣,苦笑道:「寧哥哥,怕是……有人想嫁禍給我吧?」

瞎謅的是我,可我絕對不是想嫁禍。

艾德能在她落難時出手相救,要說他們毫無聯繫,我絕不相信。

但現在無憑無據,我也只能點到為止地試探試探罷了,實在不想和這個又會咒語,又會在幾百年後尋仇的女人正面為敵。

唐逸寧沉默片刻,答道:「這事自然不能算完,既然有些線索,唐家一定追查到底。」

他說著,轉過頭沖我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葉兒你放心,你不會和那人有什麼婚約。你比阿成小三個月,是秋日裡菊花盛開時生的。在你兩個月大時,你母親便被楊夫人薦來唐府做阿成的乳母了,從此便再也沒離過唐府,又怎和與他人定下婚約?」

他的神思略見恍惚:「嗯,小時候你和阿成生活在一處,對他比對我親熱,常常一處捉迷藏踢毽子,據說當時就曾躲入過那個廢棄了許多年的酒窖里。那天你不見了,阿成和我們一起找,差點找瘋了。我看他找了一整夜,怕是累壞了,便讓他先回去休息,誰知他神使鬼差般便到小時候你們躲過迷藏的那處地窖里轉悠,竟當真找到了你。」

他笑得酸澀,看來不能親自找到我,不能從小到大地伴我長大,也成了他的遺憾了。

雖然我給救了,但他只盼救我的人是他,就如我在唐逸成懷裡時,也會遺憾,救我的人居然不是唐逸寧。

他還真是傻子,和我一樣地傻。

其後的日子,我大多在靜養中度過。

楊輕蕊因不放心我,索性回明了她舅舅,搬到唐府來,在我的閣樓中另設了一處房間,和我一起住著。唐、楊兩府原就是通家之好的世交,楊輕蕊又有婚約在身,雖說逾禮了,可她天生的大咧,父親不在跟前,舅家也不好深管,唐府自然也不能將她往外推,於是她在唐府,過得倒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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