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曾經見過的艾德

年輕男子嘖了一聲,手指頗是輕浮地在我面龐滑過,嘻笑道:「這是事實啊!你六歲時,我家給了你們家五斗米和兩匹棉布,你們家就把你庚貼送來,定下了我們的親事。如今我們的父母雖然早已去世,但這婚約還是在的。我記得,那庚貼上還寫著,你的生日是冬月初八呢,錯不了吧?」

天知道葉兒的生日是哪天。

不過目前光是唐逸寧和縈煙那樁公案便夠讓我頭疼的了,我還是趕快把這事賴掉比較好:「你撒謊,我不相信。」

那年輕男子饒有趣味地望向我:「你根本記不得以前的事,又怎能說我撒謊?我叫艾德,你再細想想,小時候是不是曾和我一起玩過,追在我後面叫我艾德哥哥?」

有嗎?有嗎?

我迷茫地想著,卻只記起幼時父母帶我在遊樂園裡玩耍的情形,關於葉兒的那部分,永遠只是空空如也,仿若她的那部分記憶,從來不曾在這具軀體中存在過一般,讓我已經開始懷疑,這一世的我,到底是不是葉兒!

艾德見我沉思,薄薄的唇幾乎要湊到我的面頰,戲謔般地輕笑:「你想起來了吧?我就是你的未婚夫婿啊。」

我忙不迭地將臉別過,高聲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現在總是楊四小姐的好友,又是唐府的人,既然你自稱有婚約,為何不與唐府理論,將我名媒正娶娶回家去?唐家也算是禮義之家,你拿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來,還怕他們不答應么?」

艾德似很意外我所說的話,浮誇的笑容斂去,琢磨地望著我,許久才道:「我也是個大好男兒,要娶自己從小定下的妻子,還要看唐家的鼻子眼睛么?你看,我不找他們,不是一樣將你帶回我身邊?」

我心中一動,試探問道:「哦?這裡已經不在唐府了?」

艾德笑道:「你夫婿自幼習武,有一身飛檐走壁的好本領,自然早把你帶出府了。」

我咧一咧嘴,笑得比他更歡:「艾德兄,縱然你飛檐走壁,大白天想將一個大活人帶出重重大門,大約也不容易吧?」

「嗯……入夜後我才帶你出府的。」

「入夜後?」

我笑道,「我給你抓時還是晨間,想來我有半個時辰不回屋,府中就該起疑心了吧?到傍晚時,只怕府中早就找得快把地皮翻起了吧?請問,這麼長的時間,你把我藏在那裡了?你能飛檐走壁,難道還能飛天遁地?」

艾德蹲在地上,微眯了眼:「你不信我的話?」

我掃了一眼那破碎的酒罈,哂笑:「怎麼信?這些碎酒罈上還刻了『唐』字呢!」

斜睨著他那驚訝氣沮的模樣,我淡淡道:「由此及彼,我基本可以推斷出閣下絕對是個撒謊老手,想來那婚約的鬼話,也是編來騙人的吧?」

艾德久久地瞪著我,我也毫不猶疑地瞪回去,用比他更兇悍的眼神。

好一會兒,他拿了塊帕子,摁了我的腦袋,生生地塞住我的嘴,才慨然嘆道:「葉兒……果然夠聰明,夠細緻,夠膽大。卻不知……失了記憶前是怎樣的人?」

他說著,居然拍了拍玄色長袍上的灰土,轉身向外走去。

很沉重的推動石塊的聲音,隨即四周歸於寂靜,只有一盞燈火如豆,在我絕對夠不著的地方幽幽閃著藍光,照著方寸大的空間,反把別處映得更是灰暗了,連破碎的酒罈,都有著令人恐懼的稜角,在壁上投射著讓人驚惶的幢幢黑影。

艾德最後留下的話語,似乎承認了那樁所謂的婚約只是他的謊言。可他綁架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等待著他的再次出現,辯解或衍生出新的謊言。可叫我越來越害怕的是,他居然沒有再出現。

這冷冷的滿是破陶片的黑暗酒窖中,只有我孤孤單單一個人,動不了,叫不出,沒有食物,沒有清水,半吊在石塊上,半身耷拉在寒氣砭人的地面上。

隨著迷|葯藥性的完全消失,飢餓和口渴形成的不適又佔據了上風,漸漸胃部抽搐般疼痛著,明明渴得要命,額上居然還能滴下大滴的冷汗來。

不知堅持了多久,我忽然意識到,他們……可能根本就是要我死,活活地餓死、渴死、困死……

這個念頭飄過時,我狠狠地在那塊大石頭上掙紮起來,努力地呼號著,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哪怕引來的是艾德,或者其他什麼人,只要來的是活人,我就還有一絲期望。

可根本沒有任何人聽到我的動靜。

我居然被綁架者扔在地窖里,不聞不問地由著我死去,然後在這裡腐爛成一堆無人能辨識的白骨嗎?

不知是嚇的還是餓的,我終於暈了過去。

寒涼乍起,黑暗之中,有不知誰的喘息,呼呼地撲在光潔的胸前。

如山的沉重覆下時,與對方相觸的每一處肌膚,都似被細細的尖刺扎過,驚痛得我透不過氣,連呼救聲也散不開去。

夢,一定又是夢。

我又在感受著縈煙的痛楚和屈辱。

果然,這樣一想,我立刻看到了縈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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