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想大哭一場

明明身處在同一間屋子,可我們對彼此來說,都只是幻境。

可怕的是,我能感覺得到這種幻境,她卻感覺不到。

我忽然希望,睡得像死豬的那個人,是我。

睡得無知無識,無夢無幻。

「唐公子,唉,唐公子!」我正沮喪時,縈煙坐到了桌前,低低地嘆息。她的面容沒有了半點笑容,愁意深深,如霜雪般凝結在眉梢眼角,揮之不去。

我走過去,也想拉開凳子來,伏在桌上好好坐一會兒,好好想一想,這離奇怪異的夢境,到底因何而來。

可我沒有碰著凳子,也沒有碰著桌子。

那些明明白白顯在我眼前的桌椅,連每一道紋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卻虛無得根本不存在。

「啊啊……」我叫了起來,將手揮舞向縈煙,再顧不得同情她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憂鬱。

直覺告訴我,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可能都與這個女子有關,我想儘力打破兩個空間之間的界限,打破這種可怕的平衡和平靜,讓她感覺到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我的身體和我的雙手,穿過了縈煙的胸膛,撲到了杜鵑花上,然後跌入牆中。

周圍驀然地黑了,只有那縈煙若有若無地嘆息,還在那個空間里飄蕩,長一聲,短一聲……

「啊啊……」我揮舞著雙手,盡量要打破這可怕的黑暗,尋找到可以讓我觸碰得到的東西。可惜什麼也碰不到,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呼救無門,只有一陣陣的尾音,如空曠大廳中的回聲,在空氣里陰冷地飄浮,散開……

「皎兒!皎兒!又怎麼了?」

終於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我鬆了口氣般睜開眼,先見到了脖子上甚麼東西在黑暗中幽幽地閃著紫光,頓時激動得差點哭出聲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喃喃地說:「總算不那麼黑了!」

雖然還在夢中,可到底又有了亮光,我驚喜地慌忙將那淡淡的紫光握在手中,沁涼如冰的冷意,驀然從掌心傳出,讓我打了個哆嗦,心神一緊間,果覺寧靜了好多。

不過是夢,醒來就沒事了吧?

正安慰自己時,周圍忽然大亮,如陽光刺入眼睛一般,讓我一時睜不開眼,忙捂住眼睛。

「皎兒,又做夢了么?」有人在用力搖我。

我鬆開那團紫光,定了定神,看到了丁綾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齊耳的短髮亂糟糟豎在頭上,一副剛給吵醒的神情。

我醒了么?

低一低頭,看看剛才被我捉在手中的紫光,原來是老心理師給我的那枚紫晶墜,此刻在突然亮起的壁燈前已是黯然無光。我吐了口氣苦笑道:「現在我醒著么?」

丁綾拍一拍我的臉,叫道:「瘋子,你醒不醒,自己不知道么?」

如果不是怕疼,我只想一頭撞到牆上去:「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還是夢!」

頭沒撞上去,我到底伸出手來,摸了一摸觸感冷硬的牆壁,又摸了一摸輕而軟的九孔被,接著,我還摸了一摸丁綾溫暖有彈性的臉。

我摸到了東西。

我有了正常的觸覺,能讓人看到我,聽到我。

真好,真好!

我忽然間一把抱住了丁綾,大聲哀嘆:「綾子,綾子,我真不知道該大哭一場,還是大笑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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