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覓舊遊,閑情拋卻久(五)

他慢慢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噫嘆沉沉地墜上我心間,「可我錯了。我只希望,這一回,我能將你留在身邊,不再出任何差錯。」

拓跋頊輕柔問我:「你願意和我在一起的,對不對?」

我掙扎了一下,沒能掙開,微慍道:「你當真在意我喜不喜歡,願不願意么?我說不喜歡,不願意,你便會放開我么?」

拓跋頊怔了一怔,手一松,我已甩開他,快步回了卧房。

推開門扇進去時,他蕭索的聲音正回蕩在清冷冷的空氣中:「我不會放開你。只怕再放開手,我永遠找不回你了。」

狠狠將門關上,卻關不住他近乎悲傷的嘆息:「阿墨,我們還有多少個四年可以等?縱然我可以等,可如果等來等去都等不到你,我又怎麼等得下去?」

只因為著了涼還未痊癒,即便人不在房中,火盆還是燒得旺旺的,突然的暖意湧入凍得酸疼的鼻尖,又要激出我的淚水來。

他抓住了我,就算等到我了么?

可他等到的,還會是原來的我嗎?

相山的竹林早已砍伐無蹤,山盟海誓更是虛話,我早已不敢當真,不想當真;而南浦這陰冷的竹林,並不會因為爆竹聲而重回昔日的春光明媚。

晚間他仍和我一房睡著,前兩天我還有些咳嗽,他並不曾來擾我,只是會一夜數次披衣到床前默默看我片刻,再悄無聲息地回自己床榻上卧著。

但這晚,侍女過來服侍我梳洗了,他自己也寬了衣,卻沒有回他的卧榻上去。

「阿墨,冷么?」

他俯了頭含笑問我,卻將我隔了錦被壓住,迫得我動彈不得。那柔潤的年輕面頰已經緩緩靠近,透過薄帷的燭光輕輕搖曳,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淡影,那線條輪廓,便更顯得美好無瑕,清秀無雙了。

唇齒相接時,我有一瞬的迷惑。

他一向霸道,連親吻都像要將我的人整個吞下去一般激烈著,極少有這樣細緻纏綿的時候。

象牙白的紗帳搖曳著,細細織著代表著閑逸清華的琴鶴圖案,漣漪般隨著拓跋頊的動作盪開。

眼前這男子的面容,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溫柔,卻悄然將手探往被中。

指觸間的動作,同樣是很有耐心的細緻纏綿,讓我身體愈發的綿軟,卻不得不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危險的溫柔後,帶了多少克制住的慾望和渴求。

我不忍拒絕,卻不敢不拒絕。

當我和他多了一層更加甩不脫的關係,再次分開時,誰會比誰更捨不得?誰會比誰更絕望更無奈?

傷口已經結了疤,不痛不癢的幾下碰撞還可以忍受,可血淋淋地再度撕開,誰又能承受得起?

我是自私的。我不想承受痛苦,寧願放棄早已是空中樓閣的幸福。

漲紅著臉,我努力別過頭,避過他的溫柔,掙扎著想推開他。

可他已將他的身體傾下,隔了錦被將我壓得結結實實,不肯讓我逃開。

「阿墨,阿墨,你不肯么?」

他盯著我,並不掩飾他的煎熬和委屈,以及深深的企盼。

我不敢看他炙熱明亮的眼,閉一閉眼,輕輕道:「不必問我肯不肯。我是你的俘虜,自然由你處置。如果你想讓我像記住你哥哥一樣記住你,放開我,我給你寬衣。」

拓跋頊的瞳仁驀地收縮,尖銳的痛楚像針尖一紮向我。

我苦澀地笑著,同樣痛楚地望向他,啞聲道:「要我侍奉你么,皇太弟殿下?」

拓跋頊唇邊顫動著,沒有說話,卻緩緩從我身上立起,深深凝注著我,然後退開,為我放下了床幃。

我聽到他在他自己的床榻上呼吸不穩地輾轉了很久,才漸漸安靜下來。而我自己,仍瞪著帳上優雅的琴鶴細紋,再也無法成眠。

他不可能拋下他的一切到南朝來,就如我也不可能拋下我的一切到北朝去。

我和他,終究是不可能的;而日後,我們之間的仇恨,必定還會更深,更深。

有緣又如何?有緣無份,不過是孽緣而已!

有美好的過去又如何?回不到的過去,不如平淡些好!

我的世界,早已註定了沒有嚮往,又何必再有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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