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空牽念,錯扣同心結(二)

閉上眼,其實還在夢中。

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或急促或輕盈或沉重的腳步聲,低低的交談聲,還有不時來把脈的大夫,不時送到口中的苦澀或香甜的湯汁。

服侍我的人,聲音很熟悉,偶然睜開眼,我又看到了輕羅高高的顴骨和連翹溫柔的大眼睛。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夢中,不小心又夢到了春天在廣陵時的灰暗歲月。

如果在夢中,我便不用怕。我總可以等到清醒時脫離噩夢的那一刻。

後來,當我見到初晴時,我更以為自己在夢中,只是已有不知哪裡來的寒氣,如冰刃一般,細細地沿著心口處往上劃拉,讓我對著初晴那雙明媚卻焦急的眼睛吸著氣,喉中呼呼地響著,萬分地不解,為什麼在我的夢中,初晴會和輕羅、連翹站在一處。

她是南齊的郡主,閑散宗親的女兒,雖尊貴卻絕不可能與任何北魏或南齊的利益扯上關係。

難不成南北又議和了,動不了我,這回將初晴郡主送了來?

「阿墨,阿墨你到底怎樣了?」

初晴將我扶起,纖長的手指拍著我的面頰,鴉黑的長睫撲展如蝶翼,更顯出那杏仁般眼睛明澈動人。「我們被帶到青州行宮了。」

青州……

那原是我們大齊的屬地,但從春天已被拓跋軻所率魏軍攻破了。

我並不記得,齊國有在青州設立行宮。

難道,我夢中的拓跋軻,竟然是真實的?這裡是北魏在青州所建的行宮?

我打了個寒噤,向侍女們伸出手。

稍近的連翹笑了一笑,握住我的手,微屈了身道:「公主你總算醒了,可把咱們嚇壞了!」

她的手雖然有點冷,掌心卻是真實的溫熱,讓我惘然好久,終究確定了自己並不是在做夢,我竟在京城外的相山出了事,生生地被劫到了北魏拓跋軻的手中。

慘然一笑,我放開連翹的手,無力地伏倒在初晴懷中,顫抖著身體,寧願永遠半死不活地睡下去了。

「阿墨,阿墨,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頭暈么?還是想睡覺?」

初晴攬住我,用她一貫的明晰聲線,溫柔地問著我。

輕羅已慌忙去找大夫了,而連翹正去給我倒水。我疲乏地轉動了下眼珠,苦笑道:「初晴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初晴自嘲一笑:「我也不清楚,不過見著個俊秀男子,隨他進入一間別院喝了杯茶,便被帶到這裡了。呵,真沒想到,我居然有這樣的價值,讓北魏皇帝千里迢迢設下這個美男計,要捉了我來。」

她不解地垂頭望我:「他們為了捉你似乎更是費了很大勁,難道因為知道我們好,怕你一人寂寞著,想讓我以後在這裡陪著你?」

拓跋軻有這般好心?

我真想縱聲狂笑,卻在見到連翹遞來茶水時,換作了低低的道謝:「謝謝連翹姐姐。我是不是病了挺久了?辛苦姐姐們了!」

「公主醒了就好,」連翹微笑著喂我喝水,「皇上也記掛著公主,雖然只來探過一回,可管公公那裡可是一天五六回地派人過來問公主的情形。」

「哦,這樣啊……」心灰意懶地蜷在初晴懷中,我居然還能倦倦地回答:「替我向管公公問好,謝謝他關心罷。等我好了,我再當面致謝。」

連翹輕羅見我被折騰成這樣,也不曾說一句怨言,各各鬆了口氣。

輕羅甚至笑道:「公主,雖說皇上這麼著把你帶回大魏來,讓公主受了不少委屈,可由此也見得皇上待公主的一片心了。」

言下之意,當日我逃離大魏,還算是辜負了她們的好皇上?

已不是第一次落到他們手上,我也毫無選擇地只有繼續隱忍,因此絕對不會再去反駁她們的話。不管未來還要面對什麼,我總得活下去,才能為自己尋得一線生機和希望。

何況,這一次,我並不是一個人。

有機智聰慧的蕭初晴在一旁伴著,總比春天那樣的四面是敵舉步維艱要好些。

我本就是睡得太多引出的病症,因此她們也不敢讓我再睡,扶我坐起身來,由著初晴陪我說話談笑,慢慢找回點正常人的思維狀態和肢體感覺來。

我得空細問初晴時,她應該比我早了兩三日被設計捉住。但當時並未引起南齊注意,多半只敬王府發現郡主失蹤,自行設法尋找而已,因此初晴雖被監押著送往北方,卻沒給下這麼重的葯。

大約到了廣陵以北魏軍所控制的地界後,押送她的人曾在那裡等了一日,待另一輛守衛極嚴密的馬車過來了,才一起行往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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