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春欲晚,微風涼碧衣(七)

直到他們把我塞入一座肩輿,我還是覺得荒謬得不可思議。我的三哥,我那聰明俊雅永遠護著我的三哥蕭寶溶,病得快死了?

昏昏沉沉地半卧於輿內,感覺侍衛們騎馬簇擁護衛著,正一路往山下行去,大約行到山道一半路,肩輿忽然停下,前方一片嘈雜呼喝,伴著刀刃出鞘的聲音,顯然是遇上敵人了。

我勉強集中了精神,正要問時,前方傳來焦急沙啞的呼喚:「阿墨!阿墨!你在裡面么?」

我忙撩開簾,定睛看去,只見阿頊背著寶劍,卻未出鞘,被幾名侍衛用刀劍阻隔著,看來落寞而蒼白,一雙藍意蒙蒙的眼睛,正踮足向我這邊凝望。

忽然發現自己也沒想像中那麼惱怒。若這次分開,我回惠王府後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事,說不準再也見不著他了。

我向侍衛擺一擺手,他們立時散開,讓出一條路來,依舊警惕地持著兵器。

阿頊看也不看那些在晨藹中泛著清冷鋒芒的兵刃,大踏步跑了過來,走到簾旁,才站定了,嗓子依然啞啞的:「你……你要走?」

「我……我……」如在夢裡的感覺忽然消失,真切的悲傷和恐懼伴著淚水迅速涌了上來。我失聲哭道:「他們說我三哥病得快死了……」

「別……別哭!」

阿頊也驚慌般地叫起來,手指笨拙地來擦我臉龐的淚水,粗糙而冰涼的觸覺,感覺不到一絲溫熱。

透過朦朧的淚眼,我看到了他濕淋淋的長髮,濕淋淋的湖色衣衫,如剛從水中撈出。

簾外霧氣蒙蒙,山色蒼溟,天氣並不算好,可半夜的那場雨早已停了。

我心跳忽然停頓了片刻,忙用袖子胡亂一擦淚,握了他的手道:「你,你夜間沒回去么?」

阿頊臉上也泛出一絲委屈,幽深瞳仁在我面龐一轉,立刻勉強扯出微笑來:「我沒事,我只怕……你真生氣了,再不理我。」

我用指甲掐入他的手掌中,咬牙道:「你又不和我回去,管我理不理你?」

「我真的有事,暫時……暫時不能跟你回去。」他囁嚅著,很艱難吐著字:「阿墨,你……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他似極不習慣求人,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看我一眼,只看得到濕漉漉的發下,那俊秀的面龐好生蒼白。

我頓時沒了主意,喃喃道:「那……那你以後來找我吧……」

「我們該走啦!」老太監賠著笑,跑到輿旁行禮:「若是晚了,只怕王爺那邊等不及了!」

一想起蕭寶溶,我的心立刻又提到嗓子口,忙鬆開阿頊的手,道:「我要回去看我三哥,你先讓開吧!我……我等你一個月,一個月內,你一定要來找我!」

褪下手腕間的一隻赤金點翠鳳紋臂釧,塞給他道:「這上面有我的表記,你遞給閽吏,他們自然讓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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